七夕節可否稱作“中國的情人節”?至少中國古代人認為這不合適!

七夕節可否稱作“中國的情人節”?至少中國古代人認為這不合適!

每年農曆七月初七的“七夕節”,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地域、民族,又有七月七、七姐誕、七姐節、七娘會、七巧節、七夕祭、巧夕、雙七、重七、香日(俗傳七夕節牛郎、織女相會,織女梳妝打扮、塗脂抹粉,滿天飄香,故名)、星期(期:約定、約會,牽牛星、織女星一年相遇一次,如同約定一般,故名)、乞巧節、女節、女兒節、少女節、姑娘節、蘭夜(古人稱農曆七月為“蘭月”)、牛公牛婆日(越南華人的習慣稱謂)、少兒節、穿針節、道德臘(道教對七夕節的稱謂)等不同的稱謂。據上述稱謂,不難看出,有的是依據節日的時間來稱呼的,如七月七、雙七、重七、蘭夜;有的是依據節日主要參與者的性別來稱呼的,如女節、女兒節、少女節、姑娘節等;有的則是依據節日主要活動來稱呼的,如乞巧節等。

近年來,隨著國人對傳統文化的重視,鑑於越來越多的國人,尤其是90後、00後的年輕人,熱衷於過西方的節日,如聖誕節、情人節等,於是,人們逐漸將七夕節稱作“中國的情人節”。這一稱謂合適嗎?贊成者認為,這一節日,不是緣起於家喻戶曉、老幼皆知的中國古代四大民間傳說之一的“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嗎?怎麼就不能叫“情人節”?宋代詞人秦觀《鵲橋仙》中的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不更是情人們彼此表達愛戀情愫的名詞佳句嗎?

其實,如果我們細細檢索古往今來的七夕節的主要節日活動,不難看出,儘管由於時代、地域、民族的差異,導致歷代、各地、不同民族的七夕節節日活動形式多樣,但歷久不變的“乞巧”、曝曬圖書等主要節俗,卻似與愛情有“風馬牛不相及”之感。下面,我們就透過中國古代七夕節主要節俗,及歷史上人們對“七夕節”的“愛憎”觀念的演變,簡明扼要地論述一下,為何“七夕節”不宜簡單地比附為“中國的情人節”問題。

一、乞巧

如前所述,在漫長的歷史演變過程中,儘管由於不同時代、地域、民族等因素的影響,不同時代、地域、民族的“七夕節”節日風俗,也形式各異,但有些風俗,卻傳承甚久,分佈廣泛。如本文要敘述的女子“乞巧”(又叫“賽巧”)風俗,就是其中之一。

七夕節可否稱作“中國的情人節”?至少中國古代人認為這不合適!

穿針乞巧

女子“乞巧”風俗淵源甚久,至遲在西漢末已經出現。據說劉歆撰寫的《西京雜記》中就記載說:

“漢綵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針於開襟樓,人俱習之。”

據此記載可知,最初的“乞巧”方式,比較簡單,就是看誰能又快又好地將絲線穿過七孔針,能快速穿過者為勝,意味著她心靈手巧。穿不過,或穿得慢的為輸,謂之“輸巧”。

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已經不滿足於簡單地用線穿針的方式來競賽、取樂了。在南朝梁宗懍撰寫的《荊楚歲時記》中記載,七月七日夕,婦女們或傳承以往的“乞巧”風俗,在專門的場所,用線穿以金、銀、玉、石等為原材料製作的七孔針;如《輿地志》記載,南齊武帝時專門修築層城觀,每年七月七日,宮人們多登樓穿針。世謂之“穿針樓”。或採取新流行的“乞巧”風俗:在院子裡擺放几筵,在上面陳列酒脯瓜果,拜祭牽牛、織女二星。誰的瓜果上有蟢子(一種身體細長的暗褐色蜘蛛)所結蛛網,就被視為心靈手巧的象徵。

七夕節可否稱作“中國的情人節”?至少中國古代人認為這不合適!

乞巧與蜘蛛

唐代,每逢七夕,宮中專門用錦結成高百尺、可站坐10餘人的樓殿。嬪妃、宮女們在上面擺放坐具,陳列瓜果酒肉等祭品,祭祀牛、女二星;然後,在月光下,女子們以五色線穿九孔針乞巧。乞巧完後,演奏音樂,宴飲作樂,通宵達旦。民間也紛紛效仿這種風俗。

除穿九孔針乞巧外,唐宋明清時期的女子們,基本上傳承了南朝以蜘蛛結網來判斷心靈手巧的方式,只是歷代具體判斷標準,有所不同。如唐代女子,將自己捉到的蜘蛛放在小盒子裡。次日早晨開啟,以蛛網的稀密,作為判斷巧否的標準。“密者言巧多,稀者言巧少”。宋代或以蜘蛛所結網是否渾圓、周正,或以蛛網的稀密為標準。明代也多以蛛網稀密作為標準。

北宋時,不僅“七夕節”一詞在文獻中正式出現,而且還被朝廷確定為國家法定節假日。京城汴梁中,還專設買賣乞巧諸物品的市場,時人稱作“乞巧市”。另外,還有“水上浮”(用黃蠟做成的鳧雁、鴛鴦、龜、魚等,畫上顏色,染上金彩)、“谷板”(在小木板上敷薄土,種上粟,令其生苗,置小茅屋、花木,作田舍家小人物,村落之態)等玩具和各種吃食等。自七月初一至七月初四三天內,“乞巧市”內可謂車水馬龍,人流如潮。年輕的女子們利用節日悠閒,會訪閨中密友、拜祭織女、切磋女紅、乞巧祈福。

元代宮廷中築有“九引臺”,專供七夕宮女們登臺穿針乞巧。先完者為“得巧”,遲完者為“輸巧”。“輸巧”的女子,要出錢贈給勝者。

七夕節可否稱作“中國的情人節”?至少中國古代人認為這不合適!

投針驗巧

明清時期,女子七夕以針為主要道具的“乞巧”節俗,與以往“穿針”風俗截然不同。這一時期流行“投針驗巧”風俗。其做法是:事先準備一隻面盆,或一口大碗,在七月初六晚上,放在天井、院子裡,將“鴛鴦水”(分別在白天、夜間取的水,混合在一起)倒進去,露天過夜。第二天,即七月初七上午,再在太陽下曝曬一上午,面盆裡的水錶面依稀生成薄膜後,中午或下午,就可以“驗巧”。參與競賽的女子們陸續將自己準備的縫衣針(“巧針”),輕輕平放在水面上。若用力過大,針刺破水膜,自然沉到水底;若針不下沉,就會在水底下出現各種針影。

“有成雲物花頭鳥獸影者,有成鞋及剪刀水茄影者,謂乞得巧;其影粗如錘、細如絲、直如軸蠟,此拙徵矣。”

二、乞子

除乞巧外,至遲自宋代起,乞子也逐漸成為七夕節的重要節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傳統觀念,與佛教磨喝樂(又稱“魔合羅”、“摩喉羅”,梵文音譯,他是佛祖釋迦牟尼的兒子,六歲即出家成佛,佛教天龍八部之一,為創造之神、再生之神、舞蹈之神。傳入中國後,逐漸由原來的蛇首人身形象,演化為可愛兒童形象)崇拜合二為一。人們七夕節時,以之為祭品,供奉牛郎、織女,乞求神靈庇佑多子多福。

七夕節可否稱作“中國的情人節”?至少中國古代人認為這不合適!

東京汴梁七夕節時,用木、土雕塑而成的娃娃,買賣火爆。有的賣家給泥/木娃娃穿上男服或女服,有的裝飾有金銀、珠寶、象牙、翡翠等奢華品,有的下面安裝“雕木彩裝欄座”,有的用“紅紗碧籠”罩子罩住,進奉給皇帝的摩喉羅用金銀製成,不一而足。這一天,兒童們都換上鮮麗的衣服,手裡拿著新鮮荷葉,裝扮成摩喝樂的樣子,嬉鬧玩耍。

南宋時,無論是宮廷,還是民間,七夕時供奉“摩喝樂”的禮俗更為盛行。節前,修內司循例向皇宮內進呈十桌“摩喝樂”,每桌置三十枚“摩喝樂”。大者高三尺。或用象牙雕鏤,或用龍涎拂手香製成,或用黃金鑄就;皆佩戴鏤金珠翠,真珠佩環,“手中所執戲具,皆七寶為之”。每個摩喝樂都罩以“五色鏤金紗廚”。

供奉摩喉羅的禮俗,直到明代依然盛行:“市中以土木雕塑孩兒,衣以彩服而賣之,號為‘摩喉羅’。”

三、曝曬衣物和書籍

至遲自東漢開始,“七夕”節還有曬書、曬衣的風俗。東漢崔寔《四民月令》說:

“七月七日,曝經書及衣裳,不蠹。”

之所以選擇這天曝曬衣物、書籍,據說是因為這天天門洞開,陽光最強烈,也是龍王爺的“曬鱗日”。

七夕節可否稱作“中國的情人節”?至少中國古代人認為這不合適!

曹操和司馬懿劇照

魏晉南北朝時,七月七日曝曬衣物書籍風俗依然盛行。據說,曹操曾召司馬懿輔佐自己,司馬懿以有病行動不便為由婉拒。曹操派人化裝,探刺虛實。密探到司馬懿家時,正值七月七日,他發現司馬懿在烈日下搬書、曬書,搬取重物,步履穩健,毫無病態。

“竹林七賢”之一的阮咸(阮籍侄),與同宗族人聚居一地。貧窮者居住在道南,富裕者居住在道北(成語“南阮北阮”即典出於此)。七月七日,道北諸阮大曬衣物,都是昂貴、炫目的紗羅錦綺。阮咸家貧,無華衣可曬,他便用竹竿掛起自己的犢鼻狀大短褲,在院中曝曬。人們不解其緣由,阮咸幽默地回答說:“我也不能免俗,姑且如此,敷衍應景而已!”

七夕節可否稱作“中國的情人節”?至少中國古代人認為這不合適!

阮咸曝褌

比阮咸更“不堪”的,是東晉人郝隆。七月七日這天,鄰居們全都拿出衣物、書籍等曝曬。家徒四壁的郝隆卻無衣、無書可曬。於是,他便躺在地上,解開衣釦,袒胸露腹地曬太陽。鄰人驚問緣故,郝隆詼諧的答道:“我正在曬肚子裡盛的書呢。”成語“郝隆曬書”即典出於此。

如果說宋代之前,文獻所載的七月七嗮書風俗,主要是私人或民間行為,那麼,自宋代開始,官方舉辦的嗮書節俗,更多的見諸文獻記載。北宋時,秘書省每年七月五、六、七三日,都要舉辦嗮書活動,號曰“曝書會”,皇帝的侍從官員們都要參加,按爵位高低排序。

七夕節可否稱作“中國的情人節”?至少中國古代人認為這不合適!

《精忠岳飛》宋高宗劇照

南宋時雖延續“曝書會”禮俗,但有時也有如下變化:(一)宋高宗紹興十四年(公元1144年),曝曬書籍的活動,自五月一日開始,至七月一日止,長達兩月之久。(二)南宋“曝書會”參與者,開始施加身份限制;不同時期,限制的標準,不完全相同。(三)與會者的名字要刻石留念。(四)“曝書會”期間,朝廷為參與者舉辦酒食宴會,並有賞賜。如紹興二十九年(公元1159年)曝書會,與會者

“早食五品,午會茶果,晚食七品。分送書籍《太平廣記》、《春秋左氏傳》各一部,《秘閣》、《石渠》碑二本,不至者亦送”。

(五)除曝曬書籍外,還要曝曬圖畫、古器、琴硯等物。

元明清歷代雖遵循曝書禮俗,但自明代開始,隨著藏書管理制度的逐漸鬆弛,這一禮俗的規範、規模,較之宋代,均大為降低。甚至在清代,還出現了“每曬一次,必盜一次。亦有學士自盜者”的怪異現象。自明清時起,嗮書的時間,也逐漸由以往的七月七日,改為四月四日、六月六日、春分秋分等不同的時間。

文史君說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由於時代、地域、民族、宗教等因素的差異,而導致七月七日節俗,千姿百態,異彩紛呈。除上述三項歷時久遠、分佈廣泛的節俗外,還有乞富、乞壽、七娘會、香橋會、接露水、拜七姐、乞求姻緣、遊七姐水、為牛慶生(又叫“賀牛生日”)、拜牛郎、拜魁星、拜床母等節俗。從上述節俗來看,它們雖然都源出於牛郎、織女愛情故事同一母題,但其活動內容,除祈求美滿姻緣等少量節俗外,大都與浪漫的愛情無關。況且,在從《詩經》到明清時期不斷演變的牛郎、織女愛情故事,最後卻是以悲劇收場的。雖然古人最終還是給這一悲劇,塗抹上一絲慰藉世人心靈的亮色——每年七月七日牛郎、織女鵲橋相會,但一年364日的分離,對夫妻而言,無論如何還是一種感情悲劇。甚至在《三言》、《二拍》、《紅樓夢》中,都將七夕與疾病、不幸有意無意地連結在一起。

或許因此緣故,古人七月七日的很多節俗,其實皆與愛情無關。至於現代人將七夕節比附為“中國的情人節”,雖然抓住了節日中蘊含的牛郎、織女愛情故事這一重要元素,但卻忽視了古人設定這一節日的初心。至於比附的緣由,我們相信,其中固然不乏有人是為了愛護、傳承、發揚光大中國優秀傳統文化,但也不乏製造噱頭,謀取利益者。這種比附,顯然是因對兩種節日的內涵,缺乏深入、細緻、耐心的瞭解、分析,而有失簡單、粗暴,更不是“文化自信”的體現。

參考文獻

1。 王天鵬:《七夕節的民俗文化闡釋》,《中國石油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5期。

2。 周玉嫻:《從戲曲、小說看牛郎織女傳說在清代的演變》,《阜陽師範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8年第6期。

3。 陸婧:《“牛郎織女”神話的淵源及其流傳》,《阜陽師範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1期。

4。 曾應楓:《廣州乞巧風俗改革探析》,《探求》2017年第1期。

(作者:浩然文史·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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