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鹿子霖的那把麥草,是逼瘋兒媳冷秋月的最後一根稻草

文|心語

鹿子霖的兒媳冷秋月瘋了。她變瘋的原因村人絲毫不知曉。秋末冬初的一天晌午,平時很少在村巷裡露臉的她,突然從四合院輕手飄腳蹦到村巷裡哈哈大笑不止,立即招引來一幫閒人圍觀。她哈哈大笑著又戛然停止,瞬間轉換出一副羞羞怯怯,神神秘秘的眉眼,竊竊私語:“俺爸跟我好——我跟俺爸好——你甭跟俺阿婆說噢!”

《白鹿原》:鹿子霖的那把麥草,是逼瘋兒媳冷秋月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跑到了白鹿鎮上,看見稠密的人夥兒便愈發興奮,不斷咕噥著重複著“俺爸跟俺好,我跟俺爸好”的話,引得那些從四面八方趕集來的男人鬨笑不止。

她闖進鹿子霖辦公的保障所,鹿子霖頓時嚇黃了臉,一句話沒說,跨上前抽了兒媳一記耳光。

冷秋月被打得趔趔趄趄在原地轉了一圈,暈頭昏腦地問:“爸,你不跟我好了還打我?”

鹿子霖氣得臉色蠟黃,又甩出一巴掌,女人就跌倒在院子裡。

鹿子霖被這件難以辯解的瞎事搞得惶惶不安,這件事發生得這樣突然簡直猝不及防,一下傳播到整個原上,像打碎的瓷器一樣不可收拾,難以箍渾。

有人說鹿子霖和兒媳有那事,有的卻截然信不下去;有的人是根據鹿子霖一貫喜好女色的本性判斷的,證據是鹿子霖不止和田小娥有過,還和原上好多村子的女子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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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鹿子霖不會有那種事,是堅信鹿鄉約還不至於無恥到畜生的程度,關鍵是那女人自始至終也沒說出和鹿子霖有那事的任何一句具體細節,僅僅只是說鹿子霖跟她好,那不過是守寡急瘋了的瘋言浪語而已。

白嘉軒遇到有人說這類話,他就掉頭拄著柺杖走開了。

平心而論,他傾向於說鹿子霖有這種事的看法。他早就認定鹿子霖在男女之事上,實際就是畜生。

鹿子霖對村民的奚落,聽之任之,他覺得自己問心無愧。他從沒對這個名門貴女的兒媳有過非分之想,反而一直覺得對不住她。

自己的兒子鹿兆鵬被他的三巴掌打回來,被迫和冷秋月成了親,轉臉就跑得無了蹤影。現在已經在外面和白嘉軒的女兒白靈結婚了。

鹿子霖怕這事如果傳到親家冷先生耳朵,他怎麼和他見面說話?他不願意得罪冷先生。

如果沒有和冷先生的這層關係,他早就把冷秋月休回了家,何至於鬧到今天如此難堪的地步。

可真的冷秋月的瘋癲直至她最後的慘死,和家公鹿子霖沒有關係嗎?

再讀《白鹿原》,才看懂鹿子霖才是壓倒冷秋月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的貪色,狡詐,冷酷還有厚顏無恥是把冷秋月逼瘋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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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月和鹿兆鵬訂下娃娃親

冷秋月是冷先生的大女兒。冷先生是外來戶,但他在白鹿原的聲望很高。他家從父輩開始就在白鹿鎮座堂就診,兼營中藥,門庭紅火。

冷先生看病,不管門樓高矮更不因人廢診,財東人用轎子抬他他去,窮人用毛驢拉他他也去,沒有毛驢的人家他步行著也去。財東人給他封銀他照收不拒,窮漢家給幾個麻錢他也拿,窮得一時拿不出錢的人他不逼不索甚至連問也不問。

他的好名望就是這樣得來的。對於這樣一個有名有財又有德行的名門,他們家在白鹿兩家的分量是極重的。

所以鹿子霖很早就託媒人給鹿兆鵬和冷秋月定了娃娃親。而白嘉軒的二兒子孝武則訂下了冷先生的二女兒。

冷先生十分滿意兩個女兒終身大事的安頓。他不是瞅中白鹿兩家的財產,白鹿原上就當家來說,無論白家,鹿家,都算不上大富大財東:他喜歡他們的兒子,也崇敬他們的家道德行,都是正正經經的莊稼人;更重要的是出於他在白鹿鎮行醫久遠之計,他也願意和白鹿兩家攀上這門親事。

雙方門當戶對,知根知底,按理說會成就一對美好的姻緣。但長大後的鹿兆鵬,受新思想的影響,卻堅決拒絕這樁包辦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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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兆鵬的“一夜情”,讓冷秋月迷茫

鹿兆鵬拗不過他的家族,被鹿子霖三巴掌打回了家,和冷秋月拜了堂成了親入了洞房。

秋月對於婚姻是嚮往和期盼的,她不知道鹿兆鵬早已變了心,把她當作了包袱和累贅。

新婚夜鹿兆鵬在她身上的淺嘗輒止,成了她這輩子對於男女之情的唯一記憶。

完成了家族任務的鹿兆鵬,很快就奔向自己的新生活,他娶了白靈,並且還有了孩子。

但秋月卻守著她那點可憐的記憶,日日煎熬。她作為一個成年女性,需要有人陪伴,需要被人溫存,她開始失眠,整夜睡不著,對於那些記憶變成了一種焦灼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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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場院的麥秸垛下去扯柴禾,看見黑娃的野女人小娥提著竹條籠兒上集回來,竹條籠裡裝著一捆蔥和一捆韭菜,小娥一雙秀溜的小腳輕快地點著地,細腰扭著手臂甩著圓嘟嘟的屁股擺著。她原先看見覺得噁心,現在竟然妒忌起她來了,她大概和黑娃在那孔破窯裡夜夜都在發羊癲瘋地顫抖。

她又因這樣突然的邪念而懊悔不已,她是什麼人,小娥又是什麼人,怎能去眼紅她。

秋月就這樣矛盾著,既渴望情感的宣洩,又為有這樣的想法所不齒。她備受折磨,開始做各種各樣的夢魘,有兆鵬,有兆海,甚至有黑娃,有阿公鹿子霖。

這些夢讓她心虛氣弱,不敢揚起臉看任何成年男人的眼睛,而那些亂七八糟的夢境卻越來越頻繁地出現。

她的精神在一點點走向崩潰,而鹿子霖的酒後失德又助推了事態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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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鹿子霖的酒後失德讓秋月迷失

一天深夜,鹿子霖喝得醉醺醺回來,是秋月給他開的門。因為兩個兒子都不知蹤影,婆婆為了給他們祈福,逢初一十五都住在三官廟。

可喝得東倒西歪的鹿子霖,被秋月扶起時,把她錯以為了是自家婆娘。上下其手,又是在身上揉捏,又是用毛茸茸的嘴巴去她的臉上急拱。

秋月驚慌不已,幾乎陷入昏厥的恍惚中,用力掙脫出來,跑回自己屋將門關死。

這一夜,她睜著眼坐到天亮。

第二天早飯,秋月盛飯給鹿子霖時,故意在他的小米粥裡放了一把麥草。

鹿子霖操起筷子攪了攪碗裡的稠粥,霎時腦子轟然爆響氣血衝頂一陣天旋地轉——碗底攪翻出來一窩子鍘碎喂牲畜的麥草。鹿子霖端起碗舉到半空又改變了主意,沒有擲到地上而是原樣放回桌上。經過迅疾的分析和判斷之後,鹿子霖重新捉起竹筷,埋下頭大口大口喝起稠粥來,聲音響亮誘人,把一根一根麥草刮撥到大碗的一邊,直到碗裡的米粥喝光刮淨只剩下一窩麥草,然後對著灶房喊:“盛飯。”

秋月本來是要懲罰一下公公鹿子霖的,用以提醒他昨夜的失德行為,可沒想到在女人堆裡摸爬滾打的鹿子霖,早練得厚顏無恥,不僅不對昨晚的不當行為愧疚,反而去戲耍本就在這個家裡被壓抑憋屈到奔潰的冷秋月。

鹿子霖的若無其事反倒讓冷秋月慌亂無措,她甚至聽到自己心頭如鐵壁一般的堡壘頓時土崩瓦解。

那一刻,她多年來堅守的信念,她為了鹿兆鵬獨守空房,為他侍奉雙親,操持家務,可得來的是什麼,是阿公的輕視,是被羞辱還要忍氣吞聲。

她的心理防線在坍塌,而精神又陷入了另一種災難,她的腦子裡日夜都在連續不斷演示著給阿公開門的情景。

尤其是在晚上,她躺在床上就能感到阿公那雙揉捏的大手,能感受到那急哄哄毛茸茸的嘴巴。

她無力阻隔那些誘惑而又十分清楚這些全部都是罪惡。

著名心理學家榮格說:“凡是被壓抑的都會以更加醜陋的形式表現出來。

冷秋月她壓抑太久也壓抑太深了,在鹿子霖地刺激下,勢必呈現出人性醜陋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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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月被鹿子霖餵了麥草,徹底瘋了。

婆婆又去給兩個兒子祈福。十五那天晌午,冷秋月對鹿子霖說:“爸,你愛喝酒在自家屋喝,跑到外村在人家屋喝多麻煩?俺媽不在屋,我一個人在屋害怕,給你開門也不方便。”

事情就發生在那一夜。冷秋月給鹿子霖炒了四碟小菜,炒雞蛋,醋溜筍瓜,燒豆腐,涼拌綠豆芽。

她捉著酒壺給鹿子霖斟酒。又回到自己屋裡洗身子擦粉。

對於鹿子霖這個情場老手,他怎能看不透這點露骨而又拙劣的伎倆。

他作為家公,本該一走了之,但因為要報復“麥草之仇”,他竟然讓秋月坐下,陪他喝酒。

兒媳扭捏地坐下,給鹿子霖斟了一杯酒遞過來,兩個人在遞酒的時候,手就碰到了一起。

鹿子霖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還不動聲色地讓兒媳吃菜,其實他早已把一把麥草放進了豆芽菜裡。

當冷秋月把豆芽送進嘴裡就嘔哇一聲吐出來,嚇得楞呆在石桌旁。她吃到了麥草。

鹿子霖嘩啦一聲把筷子甩到碟子上,站起身厲聲道:“學規矩點,你才是吃草的畜生!”

冷秋月從最初的驚嚇楞呆中清醒過來,才反應過來豆芽裡的麥草是怎麼回事,她無地自容,哭又哭不出來,任憑身子打顫發抖,上下牙齒咬得嘴裡都流出了血。

她從這一夜起便不再說話,阿婆吩咐她做什麼她就一聲不響只管去做。這種啞巴式的生活持續了三四個月,進入秋末冬初時,她突然從身體的某一部位爆起一串灼亮的火花,便有一種被融化成水的酥軟,她期望這種美麗的戰慄永不消失,卻猛乍聽見腦子裡嘎嘣一聲,有如棉線繃斷的響聲,便一躍而起跑出屋去,跑出街門,跑到村巷,直衝進阿公供職的白鹿保障所——

《白鹿原》:鹿子霖的那把麥草,是逼瘋兒媳冷秋月的最後一根稻草

冷秋月徹底瘋了。她的生命本就不堪重負,被情感的匱乏壓榨得僅剩一絲空間。鹿子霖的酒後失德讓她迷茫不知所措,她用麥草不單是提醒鹿子霖要守德,做一個阿公該做的事情,也是在暗示自己,要規矩行事,不得妄想。

可鹿子霖卻陰險狡詐,施計讓她出醜,剝奪了她最後的一點尊嚴。

冷秋月徹底放棄了自己,她再也不用為了兩個家族的面子去犧牲自己,她要釋放她要吶喊,就如她瘋癲後說出的話:

我有男人跟沒男人一樣守活寡。我沒男人我守寡還能掙個貞潔牌,我有男人守活寡倒圖個啥?

她終於喊出了心中壓抑許久的話,只是這些話為什麼要等到瘋癲後才喊出來啊!

她想用自己的賢惠,用自己的知書達理去感動鹿兆鵬,可最終的結果卻是把自己逼瘋。

如果這些話是她對兆鵬的控訴,對他的反抗,或許的人生又是一個樣子。

女人,永遠不要指望用感動讓一個人喜歡上自己,你感動不了他,只能把自己跌進無盡的深淵。

冬至交九那天夜裡冷秋月死了,左鄰右舍的女人們在給她脫淨衣服換穿壽衣的時候,聞到一股惡臭,發現她的身下糜爛不堪,膿血浸流——

這個女人終於解脫了,她可以去往另一個世界,不受任何家族名利的牽絆,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幾年後,鹿子霖也以差不多同樣的場景離開了這個世界。

入冬後第一次寒潮侵襲白鹿原的那天夜裡,前半夜還聽見鹿子霖的嚎叫聲,後半夜卻屏聲靜氣了。天明時,他的女人鹿賀氏才發現他已經僵硬,剛穿上身的棉褲裡屎尿結成黃蠟蠟的冰塊——

報應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