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認為，醫療行業屬於服務行業，醫生要注重服務態度。但有的病人稍有不滿就投訴，他們不知道醫生為了病人是多麼的拼，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兩次手術的抉擇
有一次，做一例外院結腸癌手術後腫瘤復發的病人，腹腔粘連的嚴重程度超乎想象，進腹的過程就花了半個多小時，分離腸管與腹壁粘連、腸管與腸管粘連又花了3個多小時。4個小時過去，手術都還沒有切入正題。
從醫療風險的角度講，由於分離粘連的創面廣泛，術中損傷、出血的風險大幅增加，外科醫生承受的心理壓力也非常巨大。這考驗的不只是外科醫生的技術水平，更是細緻、耐心和情懷。可以說為了切除腫瘤，我們拼盡全力。
還曾經遇到一例結腸肝區腫瘤病人，當地醫院手術探查後無法切除轉診上來，病人右上腹的腫塊有兩個拳頭大，腹部區域性隆起像小山丘一樣。手術前，我仔細研究了影像，感覺腫瘤雖然巨大，但是與深部的胰頭、十二指腸以及腸繫膜上血管等重要器官尚有間隙，有手術切除的可能。
但是手術過程中的艱難程度還是遠超預期，右上腹的結構幾乎粘成了一片，肝區、腫瘤、大網膜、腹壁、肝門、膽囊、胃竇都融合成了一個整體。不僅如此，腫瘤還侵犯近端小腸，把整個結腸中血管根部完全包裹起來，深部組織器官毗鄰無法探查。
手術還做不做？我猶豫了。如果做了廣泛的臟器切除，最後發現腫瘤無法實現根治，這個代價就未免有點偏大。如果這次手術不爭取切除腫瘤，病人就喪失了根治的機會，相當於判了死刑。
影響手術決策的還有一個關鍵因素是腫瘤與膽囊和肝門粘連。要探查清楚腫瘤有無侵犯十二指腸，就要分離腫瘤與膽囊和肝門的粘連，暴露胃竇、十二指腸球部區域，分離過程中難免會損傷膽囊壁。如果不切除膽囊，術後膽漏的風險極大，如果切除膽囊，就需要先切除肝區腫瘤，否則肝門區域無法很好顯露。所以，一環緊扣一環，極為複雜。
我停下來再次研讀影像，腦中一直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反覆斟酌之後，我下定決心切除腫瘤，為患者博一線生機。
我要考慮的是手術怎麼做最有利於病人，最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即使無法達到根治，也要最大程度實現腫瘤姑息切除，解決病人的疼痛、貧血和梗阻問題，提高生活質量。
手術很艱難，做了七八個小時，還好結果很理想，實現了腫瘤完整而徹底的根治性切除。術後患者恢復也非常順利，一個星期就出院了。
出院前，在同家屬和病人講解手術經過時，他們只是似懂非懂地聽著，我想他們沒有理解手術的困難，也無法想象短短几天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撿了一條命回來。其實，很多病人並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複雜，治療難度有多大，更難以體會在治療的過程中醫生面臨的挑戰和需要付出的努力。
放下包袱輕鬆上陣
五一節前，我們做了幾臺高難度手術，有一臺手術持續了10個小時，有一臺手術持續了12個小時，下了手術檯，整個人像被掏空一樣，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但即使我們這樣努力，也有意外發生。有一天我正在做手術，有人通知我，說家屬在鬧，揚言要到管理部門去投訴，說通知他來住院，但是到了約定地點，卻沒有拿到入院證，我們怠慢了他。
病人還沒入院就要投訴，讓我更加感慨，醫患相互理解的道路還很漫長，有太多的工作需要做。床位我們都是盡力安排，如果有顧及不到的地方可以溝通商量，想辦法解決和改進。而患者和家屬多點理解和支援，醫護人員就可以放下醫療糾紛的包袱，輕鬆上陣，專注於施治。畢竟，醫療要想獲得超預期的效果，離不開醫護人員的擔當。
醫療不是商品交易，而是一種人心的交換。只要病人和家屬願意給一線陽光，醫護人員是敢於為病人拼下一個春天的。
作者 |
鄭陽春 四川省腫瘤醫院胃腸外科主任醫師
編輯 |
阿芒 尹蓁
責編 |
張秀麗
《人之初》雜誌
廣東衛生線上全媒體團隊出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