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是怎麼進入關中的?

入主河中之後的朱溫,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有輾壓河東李克用、幽州劉仁恭的實力了。當然了,我是說假如單挑的話。

但是李克用、劉仁恭絕對是兩塊難啃的硬骨頭。如果現在還有肥肉可以供朱溫吞食,朱溫自然不會強啃這兩塊硬骨頭的。

而此時的關中,其實是一塊可供朱溫吞食的肥肉。

朱溫是怎麼進入關中的?

以前朱溫不能攻打關中,大約是因為三個原因。

第一、中原群雄並立;

第二、中間有河中阻隔;

第三、因為李克用牽制。

而現在,中原統一了,河中也佔據了,李克用也讓打得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了。在這種背景下,朱溫自然要把手伸進關中了。

我們知道,在安史之亂後,大唐帝國始終存在宦官集團、朝臣集團之爭;黃巢之亂後,這種爭鬥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在大唐中央政府退縮成地方小集團後,這種爭鬥不但沒有停止,反而更呈愈演愈烈之勢。

總的來說,宦官集團一直擁有主動權,因為在唐德宗時代,宦官集團就擁有了中央禁軍的指揮權;面對擁有槍桿子的宦官集團,朝臣集團自然容易處於劣勢。

雖然朝臣集團一度想奪回禁軍控制權,但是最終以失敗告終了。因為宦官控制禁軍的歷史太久遠了,這可不是隨便就能剝奪的。

崔胤、陸上言:“禍亂之興,皆由中官典兵。乞令胤主左軍,主右軍,則諸侯不敢侵陵,王室尊矣。“上猶豫兩日未決。李茂貞聞之,怒曰:”崔胤奪軍權未得,已欲翦滅諸侯!”上召李繼昭、李繼誨、李彥弼謀之,皆曰:“臣等累世在軍中,未聞書生為軍主;若屬南司,必多所變更,不若歸之北司為便。”上乃謂胤、曰:“將士意不欲屬文臣,卿曹勿堅求。”

唐昭宗一度和朝臣集團走得太近,於是宦官集團就借唐昭宗的一些過失,把唐昭宗廢了。

後來,唐昭宗恢復了皇位,卻沒有對宦官集團斬盡殺絕。昭宗沒有對宦官集團斬盡殺絕,大約是因為宦官集團根深蒂固,並不是想剷除就能剷除的;更主要的是,宦官集團、朝臣集團相互制約,是晚唐的傳統,所以昭宗也無法下定決心要打破這一切。

宦官集團、朝臣集團的鬥爭,到朱溫奪取河中時,已進入了白熱化。

最後的結果,就是朝臣集團希望朱溫進入關中主持大局,宦官集團對此的反應,就是把皇帝挾持到了鳳翔李茂貞那裡。

朱溫是怎麼進入關中的?

因為宦官沒有控制話語權,所以我們通常總認為,皇帝肯定是被宦官劫持到李茂貞那裡的。

韓全誨聞朱全忠將至,丁酉,令李繼筠、李彥弼等勒兵劫上,請幸鳳翔,宮禁諸門皆增兵防守,人及文書出入搜閱甚嚴。上遣人密賜崔胤御札,言皆悽愴,末雲:“我為宗社大計,勢須西行,卿等但東行也。惆悵,惆悵!”

其實呢,處於皇帝的位置上,他當時也是矛盾極了。

總的來說,宦官集團不是東西,朝臣集團其實也不是東西,李茂貞不是東西,朱溫更不是東西。

處於皇帝的位置上,看著宦官、朝臣集團爭得你死我活。宦官集團希望中央政府與李茂貞合作,朝臣集團希望中央政府與朱溫合作,皇帝也是無所適從的。

最後的結果是,朝臣集團勝利了,中央政府被朱溫控制了,結果是什麼?大家都也看到了,那就是皇帝徹底淪為傀儡了。

所以此時的皇帝,恐怕也是身不由己,半推半就的任憑命運擺佈。

不管怎麼說,大唐中央政府到此為止,那是徹底分裂了。這種分裂的結果,對朱溫而言,顯然是一個可遇不可求的好機會。

總的來說,當時的這種爭鬥,並不是簡單的宦官集團、朝臣集團之間的爭鬥,而是大唐帝國中央政府,已陷入了戰略的兩難困境。

我們知道,東漢董卓進京後,大漢中央政府就是一直被某個軍閥控制。開始中央政府被董卓控制著,後來中央政府被李榷郭汜控制著,再後來,中央政府被曹操控制著,而皇帝呢,始終就是以傀儡的身份存在著。

黃巢之亂後,大唐皇帝的權力雖然一再縮水,但是大唐帝國中央政府一直相對獨立地存在於長安城內,至少沒有哪個軍閥敢說自己控制了中央政府、或是控制了皇帝。

但是,發展到朱溫奪取河中時,誰也知道,大唐帝國中央政府的這種獨立性,已無法儲存了。一切是顯然的,朱溫勢力現在這樣大,他下一步的計劃,肯定是要把手伸進關中了;而朱溫一旦進入關中,挾天子以令諸侯那就是必然的。

朱溫是怎麼進入關中的?

在這種背景下,大唐帝國中央政府應該怎麼做呢?

第一種選擇,自然是主動與朱溫合作。這樣的話,無論局勢怎麼發展,大唐中央政府還可以擁有一定的主動權。因為總的趨勢就是朱溫會漸漸控制中央政府了。

第二種選擇,自然就是加強與鳳翔李茂貞的合作,總而言之,盡力想辦法,保持關中的相對獨立性。只要關中的獨立性保持了,朱溫就難以強有力的控制中央政府;而李茂貞之類的關中軍閥,面對朱溫的威脅,應該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控制中央政府。

哪種選擇正確呢?這個比較難說。

但是不管怎麼選擇,大唐帝國中央政府的獨立性,肯定會喪失許多的,甚至都有可能漸漸喪失殆盡的。

面對朱溫的勢力越來越大,不只是中央政府需要面臨這種戰略的選擇,關中的大佬們,也需要面臨這種戰略選擇。

最簡單而言,李茂貞是該選擇向朱溫投降,還是與朱溫繼續對抗呢?基於軍閥的本性,沒有到山窮水盡之時,自然不可能隨便放棄自己的獨立性。

問題是,如何對抗呢?如果李茂貞統一了關中,自然有機會與朱溫對抗。問題是,現在關中由眾多軍閥共同控制著,李茂貞連封鎖函谷關口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連阻止朱溫長驅直入長安城的能力都沒有。

在這種背景下,面對宦官集團帶著皇帝前來,李茂貞自然也是矛盾重重的。

因為,他接受宦官帶著皇帝前來,自然可以讓自己的實力增大,因為宦官集團本身就擁有強大的軍政資源,而且皇帝的招牌依然還有巨大的利用價值。

但是反過來說呢?宦官集團從輿論上就是邪惡的化身,李茂貞與宦官集團合作,本身就會授予朱溫打擊的合理藉口;至於李茂貞接收皇帝前來,如果朱溫給他扣個綁架皇帝的罪名,他更會處於對立面的。

但是,此時的李茂貞似乎也沒有更多的選擇。因為如果他不接受宦官集團的投奔,朱溫進入關,自然會在朝臣集團的支援下,迅速把宦官集團消滅,然後整合關中的其它力量,到時鳳翔一樣是看不到機會的。

再說了,朱溫入關中,表面上是因為替皇帝主持正義。其實誰也知道,這就是因為朱溫勢力越來越大,想借機奪取關中罷了。在這種背景下,李茂貞不論怎麼做,與朱溫的決戰,也是難以避免的。

在這種背景下,李茂貞既然能透過與宦官集團合作,擴大自己的軍政資源,自然不會放過了。

朱溫是怎麼進入關中的?

但是不論怎麼說,朱溫進入關中,應該是沒有任何懸念的事了。

在向關中進軍的過程中,朱溫先順利地吃掉兩盤菜。因為李克用、劉仁恭,都讓朱溫打得暫時不敢搗亂了;而且關中朝臣集團強烈邀請朱溫進入關中,關中外圍的軍閥,自然是隻能選擇倒向朱溫一邊了。

在這種背景下,金州馮行襲主動選擇了站在朱溫一邊;華州韓建在朱溫的軍事壓力下,也選擇了站在朱溫一邊。至於長安城,因為有朝臣集團的支援,朱溫更是兵不血刃地就進入了。

及義旗西征,行襲遣副使魯崇矩稟受制令。會唐昭宗幸鳳翔,帥師奉迎,久之未出。中尉韓全誨遣中官郄文晏等二十餘人分命矯詔,欲徵江、淮兵屯於金州,以脅之軍,行襲定策盡殺之,收其詔敕送於。

梁以兵向長安,遣張存敬攻同州,建判官司馬鄴以城降,使鄴召建,建乃出降。責建背己,建曰:“判官李巨川之謀也。”怒,即殺巨川,以建從行。

朱全忠至長安,宰相百官班迎於長樂坡;明日行,復班辭於臨皋驛。

隨後,朱溫圍攻鳳翔,李茂貞一個勁向朱溫解釋告饒;皇帝也一個勁下旨告訴朱溫,總而言之,我到鳳翔完全是自願的,絕不存在脅迫一說,所以請朱溫放心地回自己駐地吧。這種說詞,是皇帝的心裡話,還是在李茂貞脅迫下說出,恐怕只有皇帝自己知道。

李茂貞登城謂曰:「天子避災,非臣下無禮;讒人誤公至此。」全忠報曰:「韓全誨劫遷天子,今來問罪,迎扈還宮。岐王苟不預謀,何煩陳諭!」上屢詔全忠還鎮,全忠乃拜表奉辭。

朱溫一看皇帝這種態度,馬上表示不強人所難。

朱溫離開鳳翔後,卻是調頭北赴邠州,邠州節度使一看這情形,哪敢抵抗,所以趕緊選擇投降。

乙亥,朱全忠攻邠州,丁丑,靜難節度使李繼徽請降,複姓名楊崇本。全忠質其妻於河中,令崇本仍鎮邠州。

到此為止,朱溫在關中已稱得上戰果輝煌了。

因為,關中外圍的金州、華州等地,全被朱溫控制了;關中核心地帶的長安、邠州也被朱溫控制了。現在的關中,好像就是剩下一個孤零零的李茂貞,還沒有舉起朱溫的大旗。

朱溫是怎麼進入關中的?

現在,我們再盤點一下朱溫的實力。

河南、山東已被朱溫控制了。

現在的李克用只控制著山西一個省,但是山西的河中、潞州等地,都被朱溫佔據了。

現在的劉仁恭,只佔據著河北的幽州、滄州;河北的魏博、鎮州、定州都也被朱溫控制了。

現在的李茂貞,只佔據著陝西的鳳翔;陝西的華州、長安、邠州都被朱溫控制了。

從某種意義上,對朱溫而言,河北、山西、陝西各有一個強敵,但是這三個強敵都被朱溫擠壓在一個有限的範圍內,無法實現有效的協作。如果沒有意外,他們只能等著朱溫不斷蠶食了。但是,在那種時代,意外是必然會發生的。

現在的朱溫,最大的危機在於,隨著他勢力範圍的不斷擴大,他對自己勢力範圍的控制越來越力不從心了,此時的朱溫,雖然還沒有到達事業最輝煌的時刻,但是已馬上快要接近這一時刻了;而一旦到達那個時刻,其實就是朱溫事業開始由盛轉衰的開始。

面對朱溫的進攻,李茂貞不斷向李克用求援,而李克用也清晰地感覺到,如果自己毫無反應,就只能等著朱溫殲滅李茂貞,掉頭再攻打自己了。於是李克用不愧為兇悍絕倫的人物,雖然不久前讓朱溫打得捉襟見肘,但是依然鼓起勇氣繼續攻打朱溫。

但是這對朱溫而言,似乎也不是一個壞訊息。

因為,朱溫在陝西剛剛逞完威風,本身就應該移師山西再逞逞威風了。於是朱溫很快調集軍事主力,再次兵臨晉陽城下。

朱溫是怎麼進入關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