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願以全家性命相托的摯友張邈,為何會背叛他?

曹操少年時代的兩大摯友,無疑是袁紹與張邈。

建安五年(200年)以前,曹操都可以視為袁紹集團的一份子,用現代話說,他是“兗州分公司老總”。只是曹操這個“分公司”想獨立,還要把袁紹的“總公司”幹掉,這對昔日的“好兄弟”,才會就此反目。

反觀曹操與張邈,本沒有多少利益紛爭,是以兩人的關係也更加親近。據《三國志·張邈傳》記載:“太祖之徵陶謙,敕家曰:‘我若不還,往依孟卓。’後還,見邈,垂泣相對。其親如此。”

曹操願以全家性命相托的摯友張邈,為何會背叛他?

孟卓,即張邈字也。袁曹二人年輕時,與張邈相交莫逆。後董卓亂政,與曹操首舉義兵之人,便是張邈;汴水之戰,曹操有心追逐,卻苦於兵馬不足,還是張邈及時資助了他。所以袁紹與張邈交惡後,曹操一直努力化解兩人之間的矛盾,甚至為了張邈頂撞袁紹。

可見在曹操心中,張邈是值得託付的摯友。故曹操征討徐州前,會將全家老小託付給張邈。但曹操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雖頂住了來自外界袁術的征伐(指封丘之戰),卻因陳宮、張邈等人的倒戈一擊,差點失去了兗州。何以至此?

兗州士族與豪強

曹操首次治理一個大洲,政治手段上略顯不足:他沒有正確處理好與兗州士族的關係,方才有此之禍。

簡單而言,曹操在士族集團的支援下,方才入主兗州;但在這之後,他卻重用豪強,並試圖把士族集團控制在手中,這才會引起後者不滿乃至反抗。

士族與豪強之間,其實有明顯界定。前者混的是名士圈子,多掌握政治上的壟斷權與社會風評;後者卻多是地方中小地主階級出身,有一定的軍事和經濟實力,但渴望政治地位上的提升。當然,不排除橫跨州郡之間的頂級士族,也可以掌控相當強大的力量。

曹操入主兗州的第一步,是擔任東郡太守,這是袁紹和現任兗州刺史劉岱博弈的結果。在此期間,東郡人陳宮在地方長官曹操的徵辟下,步入宦途,並在劉岱死後,主動請纓前去遊說其他士族,好讓曹操正式入主兗州。

陳宮哪裡來的信心?見《三國志·呂布傳》注引《典略》記載:“(陳宮)剛直烈壯,少與海內知名之士皆相連結。”

陳宮年輕時,便曾與各方名士有密切往來。當時,名士不一定要立即做官,在亂世到來之際,他們往往會待價而沽,選擇合適之人輔佐。陳宮蟄伏多年,見曹操豪邁之氣,遂欣然辟命,為其奔走。

曹操願以全家性命相托的摯友張邈,為何會背叛他?

更何況,陳宮也知道:曹操不僅有袁紹為後臺,他還和兗州各大士族、豪強都非常親善。濟北相鮑信,與曹操相識甚早,後者起兵時,“信與弟韜以兵應太祖”,遂被曹操引為心腹,“亦親異焉”。陳留太守張邈,更是曹操摯友,關係親厚,非比尋常。

鮑信是兗州豪族代表,陳宮、張邈又是當地士族冠冕,在他們的一致認同下,曹操順利被推舉為兗州牧,而後前往壽張征討黃巾。不過,鮑信在這場戰爭中的罹難,卻意外改變了曹操對兗州的態度。

王匡與邊讓之死

鮑信為救曹操力戰而死,其他士族雖坐擁一定軍事力量,卻未見其出兵。是以鮑信戰死後,曹操彷彿開竅一般,開始收攏地方豪強。雙方之間,一個需要強大武力,一個需要政治待遇,故一拍即合。

值此期間,曹操“唯才是舉”的主張也隱隱露出苗頭。鮑信故將於禁、陳留典韋、東阿程昱、山陽滿寵等人,皆出身寒門,卻在曹操提拔下,身居要職。除他們之外,東阿薛氏、乘縣李氏、濮陽田氏等地方豪強,也紛紛選擇效忠。曹操後來能固守三縣之地擊敗呂布,便離不開這些地方豪強的幫助。

反觀陳留太守張邈、濟陰太守吳資、九江太守邊讓以及曹操的“心腹”陳宮,卻被排除在了兗州核心決策圈子外。而真正讓張邈、陳宮選擇背叛曹操的,則是王匡與邊讓之死。

河內太守王匡,“輕財好施,以任俠聞”。他曾是大將軍何進心腹,也是其徵召的四方猛將之一。受何進指示,王匡曾回到家鄉泰山郡招募山民,說明他手中的軍事實力不容小覷。張邈“少與俠聞”,且與王匡的“朋友圈”高度重合,可知兩人大機率是舊識。正因如此,王匡在回到家鄉泰山郡後,才會成為兗州士族拉攏的物件。

據《三國志·武帝紀》注引謝承《後漢書》記載:“(王匡)為卓軍所敗,走還泰山,收集勁勇得數千人,欲與張邈合。(王)匡先殺執金吾胡母班。班親屬不勝憤怒,與太祖並勢,共殺匡。”

關東聯軍成立後,董卓曾派遣大鴻臚韓融、執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吳循、越騎校尉王瑰等多位重臣為使,前來招安關東群雄。盟主袁紹得知後,遂令王匡將他們悉數下獄。其中,胡母班是王匡妹夫,但後者為表明決心,直接把包括胡母班在內的諸位重臣盡皆斬首(韓融倖免)。

曹操願以全家性命相托的摯友張邈,為何會背叛他?

曹操顯然是這件事的知情人。故王匡迴歸後,曹操聯絡到地方豪強胡母氏,與之聯手將王匡快速擊殺。曹操這招“借力打力”的手段,可謂百試不爽。在此雷霆手段之下,兗州士族面面相覷,不敢再有動作。

曹操不是任人揉捏的麵糰。在解決王匡後,他又處死了(前)九江太守邊讓,以對兗州士族殺雞儆猴。邊讓是陳留高士,聲名隆重,不只何進對其禮遇有加,就連孔融、王朗等“海內知名之士”也時常遞上名帖,欲與之交往。

可以說,邊讓是“名士中的名士”,就連張邈、陳宮等人,在他面前也要低上一頭。但就是這麼一個人,曹操卻說殺就殺。雖說此舉起到了很好的震懾效果,可恰恰是因為效果太好,陳宮、張邈才會感到惶恐與不安。

尋找新的話事人

張邈、陳宮與曹操私交甚厚,但他們仍選擇背叛,這是其身後的兗州士族集團共同做出的決定。

一方面,地方豪族與曹操的合作,令兗州士族的地位發生了動搖;另一方面,王匡、邊讓之死,讓兗州士族看清了曹操“破浮華交會之徒”的決心,也讓他們的性命遭受到嚴重威脅。

因此,他們要尋找新的話事人。唐長孺先生曾說過:“東漢時期的地方政權在一定程度上是由當地大姓、冠族控制的。”亂世以來,他們雖掌握政治壟斷權,卻缺少一定的武裝力量來保護自身利益。故他們一開始選中曹操,打算借後者的強大武力來維繫地位。

但曹操是個有野心的,他想要全面地、真正地掌控兗州,而不是淪為士族推到明面上的“傀儡”。這便意味著:雙方之間的恩怨,不可調和。因此,陳宮才會對張邈說出這麼一番話:

“今雄傑並起,天下分崩,君以千里之眾,當四戰之地,撫劍顧眄,亦足以為人豪,而反制於人,不以鄙乎!今州軍東征,其處空虛,呂布壯士,善戰無前,若權迎之,共牧兗州,觀天下形勢,俟時事之變通,此亦縱橫之一時也。”

所謂“反制於人”,即指曹操已成長起來,他與袁紹一般,隨時可以威脅到兗州士族。而後,陳宮又建議張邈和自己一起迎奉呂布這個“壯士”。

曹操願以全家性命相托的摯友張邈,為何會背叛他?

雖說呂布“輕狡反覆,唯利是視”,惡名在外,但對兗州士族來說,他也有兩個優點:一個是其頭腦簡單,方便拿捏與操控。這也是王允招攬呂布的原因,且從他對呂布的稱呼“劍客”看,他心裡同樣瞧不起呂布。另一個是呂布的出身,他是邊地軍閥,在脫離故土後,便猶如無根浮萍,只能依靠地方士族供養,方才能發揮出戰鬥力。

而且,從“權(且)迎之”“時事變通”等說辭看,這顯然就是權宜之計。可見陳宮、張邈等人把呂布招來,就是“過渡”用的。一旦他們恢復了在兗州的掌控地位,呂布便能被其隨意拿捏了。

據《三國志·呂布傳》記載:“太祖初使宮將兵留屯東郡,遂以其眾東迎布為兗州牧,據濮陽。郡縣皆應,唯鄄城、東阿、範為太祖守。”

曹操二徵徐州期間,陳宮、張邈等人擁呂布入兗州,在他們的安排下,兗州各“郡縣皆應”,唯有荀彧、程昱當即立斷,才為曹操留下了鄄城、東阿、範縣三縣之地,作為其日後反攻呂布的根據地。

彼時,呂布有兗州士族支援,其麾下戰鬥力強悍的幷州軍也得到了有效補給。既然如此,曹操又是如何僅憑藉三縣之地,成功將呂布趕出兗州的呢?

未完待續……

參考資料:

陳壽撰,裴松之注《三國志》;方詩銘:《三國人物散論》;唐長孺:《魏晉南北朝史論叢續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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