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二的“涼拌粉條雞血面”

王不二的“涼拌粉條雞血面”

英子自從懷了娃,頭先日子整天個歪來倒去沒個精神,過了三個月就好多了,能像以前一樣幫六娃前前後後忙活了,就是老“害口”,害稀奇古怪的口。

“我說英子呀,你懷個娃咋想吃的都是些古里古怪的東西,眼看就落雪了你想吃個打瓜?還要黃愣愣的瓤子,白瓤子說看了就泛噁心。”

“不管,我就想吃,就要吃黃瓤子打瓜。”英子把隆起的肚子一挺,紅豔豔的嘴撅的像朵開著的饅頭花。

“好好好,姑奶奶,我去給你尋去,保證讓你吃到,姑奶奶您別撅嘴生氣,萬一氣著對咱娃不好。”

得虧村東頭張三奶家地窖裡放了好幾個打瓜,還正好是黃瓤的。

“快快抱回去給英子吃,女人害口想吃個撒就讓吃個撒,不然心裡不得勁對娃娃不好。不就是個黃瓤打瓜嘛,又不是吃龍肝鳳膽。”張三奶沒牙的癟著的嘴還挺麻溜:“想吃也讓英子少吃點,天冷了涼的東西少吃些好。”

六娃對張三奶點頭哈腰千恩萬謝,抱著打瓜飛奔回了家。看著自己婆姨美滋滋地吃著黃瓤打瓜,心裡也覺得美氣。

沒消停幾天,英子又害口了,不過這回不是黃瓤打瓜了。

六娃感覺身體輕的像片雲,和一個還是好幾個看不清模樣體態婀娜衣袂飄飄的女子在天上地下胡亂翻騰,一會兒拉著手,一會兒騎著一頭黑騾子,一會兒在直插雲霄的松樹捎,一會兒在村子後面才沒過腳面的春麥地。說不清楚和她們在幹撒,像在玩藏貓貓的遊戲,又像是在和每一個女人交歡,六娃覺得又美又怕,怪怪的感覺。

“撲通”,六娃覺得突然從懸崖上掉到了一塊大石頭上,尻子摔的生疼,這種疼怎麼不像是在夢裡。六娃猛然醒來,尻子上被英子拿笤箸疙瘩狠抽著。“你個死六娃做了撒夢?看你嘴角流出來的哈喇子把半個枕頭都淌溼了,還有褲襠都頂了多大個帳篷?”

被笤箸疙瘩抽醒的六娃本有些惱,一聽英子罵趕緊夾住兩腿就勢側身做趴著的樣子,有些心虛地說:“哎呀哪有啊,我是做夢到處找茅房,尿憋的。姑奶奶,半夜三更又咋啦?”

“六娃,我想吃洋柿子拌醋,越酸越好,嘴裡寡淡的睡不著……”

六娃覺得自己要瘋了:“我的尕爺爺你快快生出來吧,這樣下去你爹早晚要被你媽折騰死球掉,狗日的沒爹的娃多可憐啊?”

轉眼就到了臘月,眼看就又二十三了。

“到了二十三,過年差七天,老母雞嚇的沒處鑽。”英子嘴裡咕咕叨叨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六娃說。

“英子,想吃涼拌粉條雞啦?想吃我給你拌,我做的雖然比我媽差些可也差不到哪去。”

“六娃哥,沒吃過咱媽拌的粉條雞吃過你拌的,好吃。可是我就想吃新湖你老表王不二拌的,他拌的我覺得真的好吃。那種吃過就忘不了的味道,就像長到了肚子裡。”

小鎮去往新湖的大路上,一匹渾身雪白的馬口鼻噴著白霧四蹄翻飛踏濺的雪屑亂飛,端直奔向新湖鎮西。

鎮西路旁一處約二三畝地的小院,乾打壘的院牆牆頭積著半尺厚的雪。榆樹林裡幾十只老母雞在一隻昂首挺胸耀武揚威紅色雞冠高高揚起的大公雞帶領下,個個撅著肥碩的屁股低著頭兩隻爪子歡快地刨開雪,咕咕咕咕叫著覓食。

六娃向後提了提韁繩,大白馬速度放慢了些跑進敞著的院子。

那群雞對他們的到來毫不理會依舊歡實地旁若無人刨食著。

王不二的“涼拌粉條雞血面”

也就是個把小時,王不二已經把一隻雞變成了一盤涼拌雞血面。那群雞對失去一個夥伴無動於衷。

“六哥,拌的時候我點了些醋,聽說嫂子自打懷了娃就愛吃口酸的,早早恭喜你呀六哥,就有個帶把的後哩,姑爹姑媽在天有靈也高興。”

六娃笑著拍拍王不二的肩,把裝著雞的銅盆拿一個狗皮襖子裹緊實了包在翻毛羊皮大氅裡,翻身上馬,“不二,我走了,過年來家裡玩,你嫂子有孕在身我可能也沒法給大舅大舅母拜年來了,見了給二老說一聲哦。”“快回吧,一家人能理解,過年了我一定去,再給嫂子拌個涼拌粉條雞血面吃。”

六娃雙腿一夾馬肚,韁繩一抖,大白馬鬃尾四乍一聲嘶鳴,直奔鎮番戶。

王不二的“涼拌粉條雞血面”

“六娃哥,這雞肉還熱乎著呢,好吃,不二兄弟拌的粉條雞血面就是好吃。我六娃哥哥最好,等娃生出來了,我要好好犒勞犒勞我六娃哥哥哦。”

英子嘴裡塞著一隻肥膩膩的大雞腿,含混不清地說。

爐膛裡梭梭柴偶爾噼啪炸響一聲,屋子裡暖烘烘的,紅通通的亮光透過爐盤的縫隙,照著英子同樣紅通通的臉。

六娃看著英子美滋滋啃著雞骨頭憨憨地笑,他覺得他是這個鎮上最幸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