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KERSCN
作者 |
Baxter Holmes
翻譯 |
Niko
校對 | 鹹魚陳
這則故事最初發表於2016年4月11日。4月12日是科比跟腱斷裂的週年紀念日，在那場遭遇跟腱斷裂的比賽中，他罰完兩球后才下場。
安託萬·賈米森為他的隊友感到擔憂。
這名隊友更衣室內坐的位置在賈米森的右邊，只見他雙腳淹沒在冰桶裡，膝蓋上敷著冰袋。
NBA征戰14載的賈米森從未見過如此疲憊的人，並說道，這名隊友雖然還差4個月才過35歲生日，但他的行動就已經像一個 “105歲的老太太”似的，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疲憊，以至於當賈米森問道：“兄弟，你還好嗎？”那名隊友幾乎無力回答。
彼時，這名隊友已經出戰了54000餘分鐘，比聯盟歷史上生涯同期的任何一名球員都多了近6000分鐘的出場時間。
其他人也擔心這名隊友的狀況。“我們得保護他！” 霍華德向湖人的教練組發起請求，教練們也努力過了。
“你必須得歇歇了。”主教練德安東尼每場比賽首節結束後都會這樣懇求這名球星，但得到的迴應總是相同的：“想歇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情況愈來愈差。
賈米森和杜洪注視著隊友們的目光。
這名球星，疲憊地坐在衣櫃旁的椅子上，精疲力竭。
比賽一場接一場，週而復始，每一場比賽後這名球星狀態都是如此。
賈米森坐在離那個被冰水和冰袋包裹著的憔悴靈魂幾英尺外的地方，賈米森知道這樣的狀況不會持續太久，他知道不幸即將來臨。
賈米森認為，“夥計，這樣下去，這傢伙早晚要受傷的。”
2013年3月30日
湖人 VS 國王
首節戰罷，湖人落後27勝46負的國王12分，德安東尼日常向科比請求道：休息一下吧，哪怕是一分鐘。
科比說，
“不，今晚我要打滿全場。”
湖人在這場以103-98，最終反超戰勝國王的比賽中，他幾乎打滿了全場。
儘管兩天前，因左腳腳踝扭傷，左腳骨刺發炎嚴重，科比賽後需拄著柺杖才能離開雄鹿主場，但他這場比賽還是隻休息了23秒。
“有時候，你必須憑意志去克服傷病，”
科比賽後說道，
“現在不是坐以待斃的時候。”
因為在戰勝國王之後，常規賽還剩8場比賽，而湖人排在爵士身後，要同其爭奪西部的最後一個季後賽席位（爵士握有主動權）。
湖人必須得竭盡全力才能挽救隊史最為動盪的一個賽季。
畢竟，這是一支在休賽期收穫了兩屆MVP得主納什和三屆年度最佳防守球員霍華德的球隊，這也是聯盟歷史上第4次有球隊收穫2位至少各自參加過6次全明星的球員。
首發陣容——納什、科比、阿泰斯特、加索爾和霍華德——首發球員職業生涯共33次入選全明星。
湖人有著聯盟最高的薪資總額，有1億美元之多。
從紙面上看，這是一支超級球隊，是有把握進入季後賽後半段的。
然而，賽季一開始就迎來一場災難。
湖人在5場比賽後就解僱了主教練邁克·布朗，在1月份經歷了一段極差的戰績。
湖人後來用德安東尼接替了布朗，德安東尼在尼克斯經歷了四年動盪的執教生涯後賦閒了一段時間，有些人可能會說他執教的尼克斯是個敗筆。
湖人簽下德安東尼，有人認為是天才之舉，也有人認為這是球隊盲目探索的一個標誌。
“當時腦子想的大概就是，‘這個世界要變成什麼樣？’那像是一種恐慌情緒，大規模的恐慌情緒在四處蔓延，”湖人中鋒薩克雷在談到隊內氣氛時這樣說道。
湖人當時的助理教練達文·哈姆說，進不了季後賽將會帶來“災難性的”結果，球隊會被貼上 “有史以來打造的最差勁陣容之一 ”的標籤。
一個月前，科比職業生涯首次做出保證：湖人會進入季後賽。
“我覺得木已成舟，為了隊友，我也要帶領球隊進入季後賽。”
科比那時說道，
“必須要明白的是——我們在做的這件事，不是心血來潮。而像是，‘嗯，我們正處在過程之中。’有時候，你將要做的事公佈出來，形勢就會變得明朗起來。”
科比說，湖人進入當時那個最關鍵的階段時，他感受到了做那種保證的重要性，那一階段從對戰國王開始。
“是的，那很難但我喜歡那樣，我特別喜歡那種氛圍，”
科比說道。
“它把我推到了生涯從未達到過的高度——從未有過的高度。”
贏下了一場，還有八場要贏。
科比說著那段時間有何區別時，身體向前傾斜，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晚上研究錄影的量能有5個小時，一遍又一遍的看，停，倒帶，停，倒帶，以至於我會觀察弱側個別球員的傾向。”
科比說道。
“我看錄影的時候會觀察某個球員在做什麼。所以我看到這名球員試圖看兩名對方球員的動向，他不是真的在注意著什麼。他只是在觀察場上情況，所以我知道他的關注點在哪裡，所以我借擋拆後，就知道他沒注意到我這一側。我可以在防守球員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就把球傳給米克斯，然後他就命中了三分。所以說，我看透了一切。就像 “咣”的一聲，進攻就完成了。所以不誇張地說，我控制著比賽的節奏。”
那時，對於他將對戰的每一支球隊，科比都會研究該球隊此前的五場比賽。
科比會觀察其他球隊如何應對杜蘭特、詹姆斯和韋德這類精英級得分手，以及他們如何用換防防好場上的某些區域。
然後科比就能確定怎麼換防，這樣他就可以告訴隊友怎麼防守了。
科比說話的時候，雙手迅速但精確地演示著他會如何佈置隊友防守。
舉止活躍而激烈，聲音充滿活力又清楚響亮。
“我就像是一個指揮家，”
科比繼續說道，
“現在我知道，這樣做是無法贏得冠軍的。你做不到的。但我們必須讓球隊挺進季後賽。我不得不縝密地對一切進行細緻入微的處理。每一個回合都是如此。我給場上的每個人都定好了位，按照我的想法佈置好了整個球隊的防守。”
掌控每一個回合？
“我們沒有必要討論這個問題，”德安東尼說，“對此，我完全沒有異議，嗯，是的，我甚至不知道說些什麼。”
2013年4月2日
湖人 VS 小牛
三天後，科比和德安東尼在斯臺普斯中心又討論了上場時間的問題，雖然這不太像是個討論，更多的是科比在“發號施令”。
但這一次，德安東尼更能理解他了，一部分原因是，這場比賽由TNT轉播，意味著暫停時間更長，中場休息時間更長。
因此，科比也就多了幾分寶貴的休息時間。
這成了湖人獨有的比賽模式：如果科比未在比賽進行中下場休息，那麼湖人就必須讓他在比賽的間歇儘量多休息。
節間休息和暫停時段，他是最後一個起身上場的球員，必要時他會接受賽中治療，不管是怎樣的疼痛，球隊的運動訓練康復師都會帶熱敷袋過來。
湖人的首席理療師朱迪經常會治療科比的身體，以至於一些隊友覺得科比就像是一個拳擊手，會在回合間隙坐到角落裡。
科比的臉色越來越差，僅僅是為了維持站立，他就需要更多的治療。
“她會對科比的身體進行預處理，不管他感到什麼樣的不適，朱迪都會幫他消除掉那種疼痛，按壓，熱敷，用東西讓他保持溫暖，當然，會給科比補充水分。”彼時的湖人後衛達里斯·莫里斯說道。
中場戰罷，湖人以55-40領先，科比是最後一個走出更衣室的人，他在那裡接受物理治療，一直到他不得不回到球場才結束。
這也是湖人退役奧尼爾34號球衣時，科比沒有出現的原因。
納什缺陣——照料著腿筋拉傷的傷勢——科比取得了當季的第二次三雙：23分、11次助攻、11個籃板，還有4次搶斷和2次封蓋。
儘管湖人一度領先20分，但科比前47分鐘都沒有休息，兩場比賽，科比只休息了79秒。
“我現在只需要挺過去就好。”
賽後，科比一邊說，一邊在更衣室的椅子上躺著，雙腿放在冰桶裡。
為了保持精力充沛，34歲的科比沒有進行投籃熱身，也沒有進行訓練。
恰恰相反，他躺在湖人埃爾塞貢多訓練基地場邊的按摩臺上，讓訓練師幫他揉捏痠痛的身軀。
通常情況下，科比會在賽前4小時進行他的賽前投籃熱身。
用20到30分鐘大約投上250次籃，而此時場館內還空無一人，但即便是這樣的訓練對那時的他也是有限的。
“他賽前不會做訓練，”時任球隊助理教練兼球員發展主管的菲爾·漢迪說道。“他賽前沒有做任何訓練，休息日也沒有做什麼訓練，那段時間他會更規範地接受治療和休息。”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能在比賽中保持充沛的體力。
兩場比賽，兩場勝利，德安東尼知道科比身體的負荷在不斷加劇。“他必須注意下了，”德安東尼說道。
湖人在下場比賽之前有兩天的休息時間，然後他們會在三天內打兩場比賽。
“我們必須謹慎些，”德安東尼補充道，“後面的比賽裡，我們會盡量多給他一些休息時間。”
加索爾說：“希望他這樣高負荷地打比賽，不會對他客場的發揮造成負面影響吧。”
德安東尼聽其他隊員告知他科比賽後看起來格外疲憊時，他表示並不知情。
“我完全贊同，”德安東尼那時說道，“我知道他在做著一件不正常的事，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我們每場比賽後都在討論這個問題。”
但科比沒有做出絲毫讓步。
“沒有人勸他放棄，”德安東尼說道，“我甚至一度和湖人總經理（庫普切克）談過這個問題。我說，“米奇，他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他必須歇一歇”。沒什麼能阻止他想做的事情，我們盡力了。
他在不同的場合對我說，
‘邁克，我累了會告訴你，我需要休息的時候會告訴你。’
“那就這樣吧，我覺得我們不應該當著一萬九千人的面，在那裡進行一場摔跤比賽，架著他讓他下場休息，他肯定不會同意的，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
“顯然，這並不現實，你也不希望這樣做，你也不會讓球員這樣打球。但是，沒什麼能阻止他這麼做。他甚至說，
嘿，如果別的教練沒說讓我休息，你也不要讓我休息。就這樣。”
也許科比能對教練隱瞞他的身體狀況，但他無法欺騙隊友。
“我們都知道他有多努力，他多有幹勁，他有多玩命。”加索爾說道，“我覺得這很了不起，但同時，這可能不是個明智之舉。”
人們在擔心科比的狀況，但科比說他並沒注意到。
“我沒有發現，我根本沒有意識到。”
科比後來說道，
“我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進季後賽。所以，我和隊友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要有執行力的。我們交談的時候，我就是一邊跟他們交談，一邊在開場前讓身體做好準備，然後上場，準備打滿48分鐘。"
“你可以說他很固執，但他那多年的固執讓他成為了偉大的人。”莫里斯說道。“這有點像是屬於科比·布萊恩特的恩賜和詛咒。”
2013年4月5日
湖人 VS 灰熊
科比的聲音很疲憊，很沙啞。
“我很累了。”
在以86-84的比分戰勝灰熊後，他這樣說道。
他在近43分鐘的出場時間裡得到了24分、9次助攻和5個籃板。
他在第四節跟德安東尼說要休息三分鐘，但科比回到場上時，他的狀態就不如此前了，最後六記投籃錯失五記，包括終場前17秒的一次20英尺外的跳投。
“
完成最後一次出手後，我並不覺得累，”
科比辯解道。
“我只是投得偏右了點。”
三場比賽，科比打了144分鐘中的137分鐘。
“兩場比賽之前我曾說起過這事，我很擔心他出場時間的問題。”加索爾說道，“但他是最擅長在決勝階段發揮的球員。”
這是湖人常常面臨的窘境：他們知道科比需要休息， 但他們需要科比拿下比賽。
而現在，湖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勝利。
“我有時就在想，他打的時間太長了，也許我們可以上一些年輕球員，讓他多休息幾分鐘。”莫里斯後來說道，“但這非常難辦，因為你知道科比的做事風格。”
2013年4月7日
湖人 VS 快船
科比此前的16個賽季，15次打進季後賽，而再次進入季後賽也指日可待，彼時，湖人領先猶他半個勝場，兩隊爭奪西部最後一個季後賽席位。
為了抵消納什和慈世平缺陣的損失，德安東尼將陣容縮減為7人輪換。
湖人的身家只有這些了，而深度上佳的快船——彼時聯盟中被人嘲笑的球隊——以109-95從湖人身上帶走了一場勝利。
科比該場比賽效率低下，19投僅6中，最終得到25分，同時拿下了10次助攻和7個籃板，全場只休息了最後時刻的39。8秒。
快船當季首次獲得太平洋賽區冠軍，也是自1975年以來首次在常規賽橫掃湖人。
而那輪常規賽爵士戰勝勇士，湖人跌至西部第九。
“我的腿筋非常酸，”
科比說道，
“不像是痠痛，而是疼痛，我的腿筋有些疼，我沒法完全伸展開。我家裡有一個防水淋浴室，我會在那兒做冰浴，所以我就做了下冰浴，然後我必須得穿上三層衣服睡覺，不然我會在床上發抖。但為了讓身體恢復，我必須這樣做。天哪，夥計，這挺瘋狂的。”
隨後，科比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那段時間最困擾我的是什麼嗎？”
科比問道。
“那真的是心理上的，是我的右腳踝，我的右踝疼得要命，所以我不得不多依賴左踝，讓左踝多負擔些。右踝的傷勢一直困擾著我。我上高中時曾嚴重扭傷過右踝。從那時起，它就一直困擾著我。而且從實戰角度來看，右踝也是很重要的，因為球場左側的急停跳投很重要，隊友經常在這兒給我做下掩護。所以當我走到左側，急停投籃的時候，要突然急停，右腳踝用力拉起身體投籃，如果腳踝困擾著你的話，就會感到格外疼，而且投籃也很難投中。所以我不得不經常加強腳踝訓練。很多時候，我只能忍痛投籃。”
2013年4月9日
湖人 VS 黃蜂
三節戰罷，湖人與27勝51負的黃蜂打平。
與湖人爭奪西部最後一個季後賽名額的爵士，則剛剛輸給雷霆，這讓湖人暫時回到了西部第八的位置。
前三節只得到7分的科比，第四節得到全隊34分中的23分，帶領湖人以104-96逆轉獲勝。
但科比有些焦慮，這是背靠背的第一場，他打了41分鐘。
他賽後說道：
“今年應該是我高光的一年。”
確實，有霍華德、加索爾、納什和慈世平，這支湖人是為6月慶祝用的香檳和冠軍遊行而生的。
米克斯加入湖人時，相信自己兩年內就能打總決賽，賈米森的經紀人打電話跟他說：“霍華德要加盟湖人，納什也會去，去湖人會很有趣的。”
然後賈米森拒絕了其他球隊更高的報價。
《體育畫報》當時也這樣預測，12年10月出版的那本雜誌封面配圖是身著紫金球衣的霍華德和納什，上面附著如今看來“德不配位”的標題“Now this is going to be FUN。”
那個賽季是一場好萊塢式的災難片，主角是霍華德和科比，他倆衝突不斷。
“兩頭怪獸無法共存，讓球隊疲憊不堪，令球隊失去了很多東西。”賈米森後來說道。
“儘管一年來發生了許多，但我一直對自己說，不管有多難，我們會贏得冠軍的，”霍華德說道，“我就是覺得我們有天賦，有決心，有不錯的陣容，能贏得總冠軍。”
2013年4月10日
湖人 VS 開拓者
還剩4場比賽，湖人小心翼翼地掌控著自己的命運，不過，今晚他們將面臨考驗。
本賽季湖人不僅15次都沒能贏下背靠背的比賽，而且過去在玫瑰花園的14場比賽他們輸掉了12場。
雖然開拓者四名關鍵球員中有兩名因傷缺陣，歷史首次首發陣容擺上四名新秀，但他們在其中一名新秀——得分後衛達米安·利拉德的帶領下狀態火熱。
利拉德拿下球隊首節41分中的17分。
但湖人有科比，他拿下17分予以還擊，該場比賽拿下賽季最高的47分——這是玫瑰花園（後更名為摩達中心）的最高對手得分紀錄，此外科比拿到了8個籃板、5次助攻、4次封蓋、3次搶斷，僅有1次失誤，Elias Sports Bureau稱聯盟歷史上從未出現過這樣的資料。
最終湖人以113-106取勝，科比在 “MVP ”的呼聲中度過了一個夜晚。
但加索爾卻稱科比的表現是 “苦樂參半”。
加索爾說，科比的驚人表現令人印象深刻，但這也是經典的科比·布萊恩特式英雄球。
科比全場27投14中。
“我喜歡多一些傳導球，打得更均衡的比賽。”加索爾賽後說道。
“我不想找藉口，”
科比說道，
“我不會等著別人來頂上，我會自己做這些。”
這是科比生涯第一次在沒有加時情況的客場比賽中打滿48分鐘；在過去的6場比賽中，288分鐘的比賽他打了將近274分鐘。
“他開口保證我們能進季後賽的那一刻，就註定要這樣了。”德安東尼賽後說道。
那一夜，科比走出淋浴間，一瘸一拐地穿過幾乎空無一人的更衣室，他是最後離開球館的人之一。
那一夜，他是最後一個登上球隊飛機的人，因為他在訓練室裡接受了很長時間的治療。莫里斯經常在飛機上和科比挨著坐，他注意到科比坐下時的動作很輕柔。“也難怪，夥計，你打了那麼久。”莫里斯對科比說。
科比凌晨兩點回到位於紐波特海灘的家，先是拉伸了30分鐘，然後洗了個冰水澡——他的常規流程。
科比說他感覺很酸，他注意到左腳跟腱有些緊繃，但不比過去覺得緊的時候那樣緊。
“科比就是那樣的人。”曾任湖人首席運動訓練康復師的加里·維蒂後來說道，“這就是科比能成就自己的原因，科比不是最有天賦的球員。他會告訴你這一點的，他和我討論過這個問題。但他有其他凌駕於天賦之上的那些東西。麥迪比科比更有天賦，他們是同一時代的球員。但科比身上有一些東西，讓他把自己和其他球員區分開來。我覺得沒有人能阻止他。如果耶穌下凡對他說：‘科比，你不能這樣做’，科比可能會說：
‘你去忙著把水釀成酒，讓人起死回生就行了，籃球的事，我自己能處理得了。”
2013年4月12日
湖人 VS 勇士
現在回想起來，可以把七年前這場比賽前發生的事情看成是一些不祥的預兆。
這是屬於角鬥士科比當季的最後一場比賽。
那個無懈可擊、單打獨鬥的科比——他的傳奇生涯充滿了這樣的時刻。
但這就是歷史，事後，我們才看清了一切。
第三節還剩10分30秒，勇士領先1分，科比運球、跳起，被勇士中鋒埃澤利和小前鋒巴恩斯的身體夾在中間。
科比狠狠地摔倒在地，抱著左膝，身旁圍著四個隊友，人們陷入沉默。
加索爾向替補席示意，維蒂隨即朝科比走來，科比緩緩起身，試著走路，明顯有些一瘸一拐。
但他選擇留在場上，並投中了兩記罰球。
僅僅4分多鐘後，勇士領先7分，科比殺入禁區，跟埃澤利對膝了。
科比痛到咧嘴，走路有些不穩。
他走到球場的另一端，又走了回來。
們再次陷入沉默。
“夥計，這傢伙可能會散架的。”莫里斯回想這事時說道。
“該死，我們得讓他下場。”哈姆回想起那一刻時說道，“我們得想個辦法。”
“球員經常會痛苦倒地，”維蒂後來說道。“你要怎麼做？‘摔倒兩次會怎麼做？我們會讓你下場的’。要真是那樣的話，科比會恨不得把你的頭砍下來。”
第四節還有3分08秒，勇士領先兩分，這時科比已經打了45分鐘了。
這個回合他對位巴恩斯，然後他跌倒了。
科比覺得左腳腳後跟捱了一下，他問巴恩斯“你踢我了？”巴恩斯說沒有。“淦，”隊友圍在科比身旁，他能感受到跟腱上捲到了腿部。
然後他做了件最科比·布萊恩特的事，他試圖用手指把跟腱向下拉回原位。
“我只是想爭取一點上場時間。”
科比後來笑著說，
“我在想辦法應對，因為如果我的腳後跟能支撐起我走路，也許我就能應付得了，因為我罰球不用踮起腳尖。我辛辛苦苦地把球隊帶到這裡。要是我們輸掉這場比賽，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我會愧疚死。所以我努力帶隊完成進季後賽的承諾。”
但這一次，他不能硬撐下去了。
“其他的一切，他都能想辦法應付，解決，克服，征服，無論什麼都可以。”塞託說道。“但最終，這一次他無法與之鬥爭了，這個傷是無解的。”
科比緩緩走向替補席的時候，他臉上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表情，塞託整個職業生涯都在照料科比卻從未見過那樣的表情。
“當時的表情就像是——都完了。”塞託說道。
隊友站在科比身邊時，他眼神茫然，看向場邊。
小心翼翼地轉圈踱步，測試自己的腳傷，他告訴隊友們自己的小腿像是落在了腳踝上，每邁一步都很困難。
那一刻，哈姆說，“科比像是兩個人的共同體。競爭者和那個——我不想用“死 ”這個詞——但他就像是戰死在疆場上的人，像角鬥士那樣一手握劍，一手持盾。他已經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殺了50個士兵，20只野獸。最終，他還是必須接受自己是凡人的事實。”
科比那場比賽受傷前一分鐘都沒歇。
他回到場上投進兩記罰球，每一記罰球都是應聲入網。現在回想起來，那樣的他還能罰中兩球，真是令人難以想象。
維蒂讓薩克雷扶著科比下場，但科比推開了薩克雷。
“不用，不用幫我。”
他自己走回了更衣室。
訓練室裡，還穿著球衣的科比坐在訓練桌旁，周圍是球隊的康復人員。
維蒂給他做了湯普森測試（腓腸肌擠壓試驗）：擠壓他的左小腿。如果科比的腳沒有向下勾，就說明他的跟腱斷裂了。
測試結果是陽性。
維蒂把這個結果告訴了科比。
滿屋的人都安靜了，人們沉默不語。
科比向牆上扔了兩個滿滿的佳得樂瓶子，其中一個摔炸了。
那一刻，科比的眼中含著淚水。
“有那麼一瞬間，我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了遲疑的神情——不是落敗，而是遲疑，”維蒂後來這樣說道。
“我當時心裡好像在想，‘哦，真的可能是它’。是跟腱的傷。有趣的是，如果你問他這事，問他跟腱傷是不是在困擾他，他的回答會跟你預料的相反，他害怕反而是他想的這一點，他害怕的是沒有任何預兆的傷病。”
“跟腱傷就像競技體育中的野獸，每個運動員都害怕。”
科比後來說道，
”那是一個漫長的恢復期。受傷後又回到了這項運動的人，沒有能達到此前水準的——而現在的我就正在應對這個破傷。我不知道是否可以回到原來的狀態。我現在累得要死。我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才走到現在這一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恢復到之前的水準。”
最後，外科醫生、湖人小老闆宋博士走進了更衣室，他靠在科比身旁，建議他第二天早上做手術。
隨後科比的家人進來了，他的兩個女兒啜泣起來，他試著安慰她們。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空洞的感覺。
他該說些什麼呢？
比賽結束前，訊息傳到了湖人的替補席。
湖人最終以兩分的優勢贏得了近7場比賽中的第6場，但球員們走向更衣室時，有人開始想自己是否剛剛見證了科比·布萊恩特的最後一場比賽。
球員們進入更衣室時，科比仍在訓練室，氣氛很沉重。
“就像是一個時代的終結，”哈姆說道。
空氣中瀰漫著一定程度的憤怒。
“應該做一些措施來預防這種情況發生的，”莫里斯說道。
科比洗完澡，穿上保護靴，拄著柺杖從訓練室走了出來。
一大群媒體在外面等待著。
他眼睛紅紅的，眼眶仍因淚水而溼潤著。
他站在自己衣櫃旁的一記名言前，上面寫著：“看一個石匠敲打石頭，也許敲打一百次，石頭上也不會出現多少裂痕。然而在敲第一百零一次時，石頭就會裂成兩半，我知道石頭碎裂不是最後一次敲擊造成的，而是之前所有的努力。”
馬刺的更衣室內掛有這句話，是球隊的宗旨之一。
前馬刺助教邁克·布朗在下課前將其掛在了湖人的更衣室內。
科比站在那兒，談到他的跟腱是如何在他做了一個此前做過百萬次的動作後斷裂時，你很難不去想那條肌腱到底是塊怎樣的石頭，以及這殘酷的七場比賽是如何將它一分為二的。
科比打來電話時，維蒂正在回曼哈頓海灘，也就是回家的半路上。
他告訴維蒂自己想在第二天早上做手術。
在科比缺陣的情況下，湖人贏下了最後兩場常規賽。
多虧了爵士的失利，湖人在賽季最後一天獲得了晉級季後賽的資格。
湖人在最後的40場常規賽中取得了28勝12負的戰績，追平了聯盟歷史上同賽程時段獲勝場數第二好的戰績。
馬刺首輪橫掃湖人，場均贏19分。
在斯臺普斯中心進行的系列賽第4場中，科比穿著保護靴，拄著柺杖從球員通道里走了出來。
這是他受傷後第一次出現在球場。
他坐在替補席後面的那一排。
加索爾下場回到替補席上時，科比握著他的胳膊說，“我沒事。”
“嘿，梅特，你還記得我那段時間什麼樣嗎？” 科比時不時地問慈世平。
在那7場比賽中，科比在場均45。6分鐘的出場時間裡，能得到28。9分、8。4次助攻、7。3個籃板、2。1次搶斷和1次封蓋。
在本賽季的前71場比賽中，科比出場時間佔全場時間的80%。
在最後7場比賽中佔95%，7場比賽只休息了16分45秒。
“我這輩子都沒這麼拼命過。”
科比說道。
科比這7場比賽共計319分鐘的上場時間是一項驚人的記錄，此後只有雷·麥科勒姆也做到過如此驚人的事。（2014年3月28日至4月8日共計上場320分鐘）
湖人更衣室內的問題在科比跟腱斷裂當晚依然存在。
“那種情形？那是很獨特的情形。”德安東尼說道。“當然，他是一名獨特的球員，這就是為什麼有些優點倒成了缺點。你無法使他的意志屈服，他會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到一切東西上：無論是比賽、對手、球隊，還是管理層。”
如果德安東尼有機會回到過去，有機會改變過去發生過的事，他當然會做出改變。
“如果你知道科比的跟腱會斷裂的話，顯而易見，你會這樣做出改變的，‘嗯，我們不會照當時那樣做了，因為那樣做會帶來災難性的結果，”德安東尼說道。“但是，那時你無法得知這些。還是要說明一點，無論結果好壞，科比是那個握有決定權的人。”
那個賽季，科比、霍華德、納什、加索爾和慈世平一共才首發了7場比賽，而且一場也沒贏。
霍華德在那年夏天離開，加索爾在之後的夏天也離開了。
接下來的兩個賽季，科比分別遭遇了兩次導致賽季報銷的傷病。
雖然科比從跟腱傷勢中恢復過來了，但迴歸後的他不同以往了。
在受傷後的三個賽季裡，他的賽季正負值排名分別是64、301和331。
但直至退役後，科比也未曾改變。
“我相信，面對挑戰時，你必須把自己推向極限才行。”
科比說道。
“你必須逼迫自己，直到你看到自己的極限，看到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有時候，你會推得太猛，以至於崩潰。但是，崩潰的時候，你能看到自己的真正實力，因此你必須再次完善自己。要是我們沒有進入季後賽，我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如果我沒有盡最大的努力，我永遠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潛力，我同樣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即使別人都為科比擔心，但他自己說，從不認為自己是在“自取滅亡”。
“我從未想過我的跟腱會斷裂，”
科比說道。
“
其他的傷病——腿筋拉傷，腹股溝拉傷，這一類的傷病我會想到——但我以前處理過這類傷病。但從來沒有跟腱斷裂過，所以這不是我腦海中會想到的事。”
2016年11月28日，科比·布萊恩特的第20個賽季。彼時，湖人前往波特蘭迎戰開拓者。下半場開始前，科比向教練拜倫·斯科特透露，他計劃在賽季結束後退役。科比並沒有向斯科特爆料這事的意思，但斯科特建議科比下半場減少上場時間時，訊息不脛而走。
“嘿，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就好。”
科比說道。
“這對我來說問題不大，夥計，我身體很好。如果你想讓我多打，我可以多打；如果你想讓我少打，那我就少打。無論如何，這是我的最後一季了。”
斯科特沉默了片刻。
“等等，你說什麼？”斯科特問道。
科比直到第二天才對外宣佈要退役的訊息，但在波特蘭的那個晚上，他是湖人最後離開更衣室的人之一。
一如三年前那樣，13年的那段時間他打出了自己最具統治力的表現，科比那時說過，
“為了讓球隊打進季後賽，我竭盡全力了”。
那是一個沒有隊友的房間，科比坐在他的衣櫃旁，這是他三年前待過的地方。
這是那個他打滿全場的地方，那時的科比是最真實的科比，那時他不顧旁人的擔憂，那時他將自己推向毀滅。
如今的他靜坐在那兒，一言不發，面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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