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梟雄卡洛斯·戈恩的沉浮人生

一代梟雄卡洛斯·戈恩的沉浮人生

如今,世人只知馬斯克,但卻不知卡洛斯·戈恩曾也是萬人敬仰的車圈大佬,更是一起驚天大逃亡的男主角。

他個子不高,但有著一張神似憨豆先生的臉和一對濃密的鐮刀眉,眼神犀利冷峻,令人過目難忘,也正是因為這些特質,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玩消失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他神奇般地做到了。

2019年12月29日晚上,戈恩上演了一出現實版的“越獄”。在家人和美國特種兵的精心策劃下,戈恩藏身於一個巨大的樂器箱內成功逃到自己的祖國黎巴嫩,從此開始了自己的流亡之路。

從扶搖直上的商業大亨,到今朝淪為國際逃犯;從萬人景仰的全民偶像,到狼狽出逃的全民公敵;從艱辛童年,到傳奇人生……卡洛斯·戈恩身上有著太多標籤和符號,而他的逃亡故事更是成為影視劇的絕佳素材。據戈恩自己說,好萊塢想給他拍電影。

去年,他的逃亡故事被拍成了紀錄片,名為《最後的航班》,上個月,Netflix也推出了一部紀錄片《通天大逃犯:汽車大亨戈恩奇案》,透過這兩部紀錄片,不僅可以勾勒出戈恩的傳奇人生,也可以近距離感受整個大逃亡的全過程。

01

臨危受命

故事始於1996年,在米其林幹得風生水起的卡洛斯·戈恩受邀加入雷諾擔任副總裁一職,力圖挽救這家深陷虧損泥潭的法國公司。

當時,媒體稱戈恩為“成本殺手”,因為他上任之後,就迅速裁員、關閉工廠,絲毫不拖泥帶水,雖然引起了員工和民眾的激烈反抗,但作為一個空降兵,戈恩根本不管這些,並且成功在三年之後帶領雷諾扭虧為盈,盈利超過125億法郎。

彼時,雷諾集團CEO路易·施威策認為雷諾自身規模太小,而且過度依賴歐洲市場,抗風險能力不足。為了擴充套件雷諾集團的全球業務,雷諾-日產聯盟應運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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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諾集團CEO路易·施威策

1999年3月27日,雷諾與日產宣佈結盟,一躍成為成為全球第四大汽車集團,雷諾斥資330億法郎買入超過三分之一的日產股權(2002年增加到了44%),日產擁有雷諾15%的股權,但雙方品牌依然保持獨立,這是雙方合作的基石。

當時外界並不看好這個聯盟,因為彼時的日產公司窮困潦倒,負債累累,瀕臨破產,連當地銀行都不願意借錢給它,但戈恩後來狠狠地打了他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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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卡洛斯戈恩抵達日本之後,提出了三年復興計劃。和之前一樣,戈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關廠裁員,數量達到兩萬一千人,相當於14%的日產員工,這在終身僱傭制和年功序列制盛行的日本是無法想象的,但戈恩透過鐵腕手段實現了這一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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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戈恩成為日產社長,2001年兼任執行長(CEO)。事實也正如他所料,短短几年時間,日產煥然一新,13000多家供應商被削減到600家,資產負債率回到了合理水平,更重要的是,銷量從250萬輛增加到了570萬輛,公司從負債200億到坐擁150億的銀行存款。

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讓戈恩成為了當時汽車界的一個傳奇。

在這期間,卡洛斯戈恩也致力於在公眾面前樹立平易近人、關愛員工、慷慨大方的形象,他很清楚如何給自己“圈粉”,一系列“深入人民群眾”的舉動為他在日產內部吸引了一大批擁躉。

除了在商戰上叱吒風雲、戈恩在生活中也擁有無數迷妹。在日本媒體的一次調查中,他成為日本女性最想給他生孩子的人之一。投資界甚至出現了一個新詞:“戈恩效應”,大致意思就是,只要戈恩當總經理,公司在投資者的眼裡就更有價值。

在2007年日產推出新款GT-R超跑的時候,戈恩驅車呼嘯著衝上展臺,背景板上印著的“Legend is real”,這句slogan是對他當時地位的最好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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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99年到2007年間,他在日產所取得的成績稱得上空前絕後,但在那之後,人們開始對戈恩祛魅了。

02

走下神壇

2005年,路易·施威策卸任雷諾CEO,沒有任何懸念,他選擇了戈恩作為接班人。戈恩對他說自己會暫時同時兼任兩大汽車集團CEO職位,在此期間會在日產內部物色接班人,而施威策輕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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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這只是戈恩的口頭支票,他想要保留自己對日產的控制權。然而,同時管理兩家世界500強公司是一項極其困難的工作,戈恩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坐飛機上,這種工作方式讓他和一線員工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根據日產前管理層描述,戈恩的首要目標就是盈利,然後把利潤分配給股東,這種美式管理哲學深深地影響了他,這和他剛到雷諾-日產時“和人民群眾打成一片”的工作方式大相徑庭。

2006年,戈恩決定將雷諾技術中心的成本削減30%,並且要求員工們簽字。高壓管理導致,短短四個月內,雷諾發生了三起員工自殺事件,一時間,雷諾登上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無論是員工還是員工家屬,都對他口誅筆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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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他的個人私慾也逐漸膨脹起來。

從2010年開始,日本強制要求年收入一億日元以上的個人公佈其薪資。就在那時,人們發現日產汽車每年支付戈恩800萬歐元的薪水,相當於是豐田CEO的七倍。而與此同時,戈恩還接受了雷諾支付的120萬歐元年薪。

對於一向注重公平的日本人來說,戈恩的薪水已經是天價,但戈恩壓根不這麼想。

2012年,戈恩在巴黎參加一場公開活動時,臺下有人問他:“福特創始人說,為了保證團隊的良好氛圍,我的薪資不應該超過基層員工的20倍,你怎麼看?”臺上的戈恩說:“福特CEO是目前行業內收入最高的人,他的收入是我的三倍”。

言外之意,戈恩覺得自己還有漲薪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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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雷諾-日產聯盟的全球銷量超越大眾、福特、現代起亞,位居全球第三,戈恩的權力也到達頂峰,他開始注意自己的形象,穿增高鞋墊,植髮,還去做了近視手術,交際圈中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政界名流,此時的戈恩被員工認為“開始飄了”,甚至被視為“冷血貪婪的獨裁者”。

2010年,雷諾發生了一場鬧劇,讓戈恩徹底淪為眾人笑柄。

起因是雷諾高管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指出雷諾有三名高管正和一家中國公司私下交易,

他們被指控將雷諾的情報出賣給身在中國的商業間諜。

戈恩對此反映強烈,三位高管被火速解僱。戈恩在接受電視採訪的時候明確表示雷諾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但事實上根本沒有,只有一封匿名信,事後調查發現,這封信是雷諾一名員工捏造的,被解僱的三位員工並非間諜,而是敲詐勒索的受害者。

隨著事件進一步發酵,戈恩被迫在一個月之後再次接受了電視採訪,但他還是不肯認錯,只是說自己被別人矇蔽了。一時間,所有人都在嘲笑雷諾,尤其是嘲笑戈恩,戈恩也自此走下神壇。

事件之後,法國時任總統薩科齊要求雷諾集團的一把手或者二把手引咎辭職,戈恩當然不想交出他的權杖,而雷諾集團時任COO帕特里克·佩拉塔淪為了背鍋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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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件事讓外界對戈恩的印象急轉直下。

2014年,雷諾在巴黎凡爾賽宮舉行雷諾-日產結盟15週年的慶典,但戈恩把日子定在了他自己60歲生日那天。那場“生日慶典”總共花了63萬歐元,還有米其林大廚助陣,在外界看來,戈恩這是在用雷諾-日產的錢假公濟私。

並且在那種場合,戈恩理應邀請所有對聯盟有所貢獻的人,但事實上戈恩只邀請了一些熟人朋友和達官貴族。他甚至沒有邀請一手提拔他的路易·施威策出席。

那段時間,戈恩將工作和娛樂混為一談,聯盟員工的節儉行為和戈恩明目張膽的奢靡作風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

03

入獄與越獄

在身邊人眼中,戈恩的生活作風並不鋪張浪費,根據他管家的說法,他非常愛惜自己的衣物,襯衫要穿到領口和腋窩處發黃才不穿,甚至有洞的襪子也不捨得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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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根據日本檢方的說法,戈恩在股東視線之外的地方,利用公司高管對他的信任,挪用鉅額公款,給自己購買別墅、遊艇、珠寶首飾等。

2018年11月19日,戈恩因涉嫌財務不當行為在東京被捕,被指控瞞報收入、挪用公款和以權謀私,日產和雷諾的股價隨即“大跳水”,

考慮到日本的定罪率高達99%以上,被捕入獄讓戈恩和他的家人非常緊張,戈恩甚至一度

擔心自己會像一條狗一樣死在日本。

經過律師團隊與法院的多次協商,在監獄待了近130天的戈恩被保釋出獄。釋放當天,監獄門口擠滿了世界各地的記者,但為了掩人耳目,戈恩裝扮成日本工人乘坐一輛小貨車離開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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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保釋之後,他不能和自己的家人見面,不能上網,居住地和他的日常行程也嚴密監視,或許是這些原因,再加上日本嚴苛的司法制度,讓戈恩產生了“逃亡”的想法。

“我想在他保釋出獄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計劃潛逃了。“追蹤他長達一年的日本記者如此談到。

2019年12月29日當天,前美國特種兵邁克爾·泰勒一行幾人乘私人飛機從迪拜進入關西國際機場,戈恩也像往常一樣在下午2點半離開家,步行前往經常去的君悅大酒店,在酒店裡和三名同夥碰頭。

在酒店房間裡,戈恩換掉了身上的衣服,戴上了一個紅色的線帽,成功躲過了攝像頭的捕捉,隨後,他們乘車到了位於大阪機場旁邊的酒店,在那裡,戈恩鑽進了泰勒專門準備的箱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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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選擇大阪,而且必須是年末,是因為那時人們都去過節了,機場的正式員工不在崗,由臨時員工頂替,而臨時員工沒那麼熟悉工作程式,給了戈恩他們鑽空子的機會。

在安檢時,泰勒稱他們是小提琴手,安檢人員看到他們的箱子上放著的是吉他,產生了一瞬間的懷疑,但他們並麼有當回事,泰勒說箱子中的精密音樂儀器不能透過X光掃描,最終他們騙過了安檢員,戈恩成功逃往黎巴嫩。

戈恩逃出日本後,國際刑警組織對他發出了紅色通緝令,但因為黎巴嫩和日本之間沒有引渡協議,所以戈恩一直待在黎巴嫩首都貝魯特,在那裡,他寫了兩本書,一本叫《破碎的聯盟》,另一本叫《真相時刻》。

04

真相時刻

戈恩被捕背後有沒有什麼驚天大陰謀?兩部紀錄片都沒有直接給出答案,但根據媒體的之後的調查,戈恩被捕實的背後其實是法國和日本之間的博弈。

法國政府擁有雷諾15%的股權,2018年,雷諾和戈恩達成續約合同,但條件是要求雷諾和日產之間形成“不可逆”的聯盟,在這之後,關於兩家公司要合併的訊息便不脛而走,這讓日產內部感到有些恐慌。

當初,雷諾-日產聯盟能夠成功的關鍵原因之一就在於雙方是平等的盟友關係,而不是“誰收購了誰”,因為聯盟比起合併而言更不容易引起日本員工和民眾的反感,有利於推動變革,而一旦這種均衡關係被打破,聯盟也就名存實亡了。

戈恩被捕還引發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原本雷諾-日產-三菱聯盟計劃合併FCA集團,但因推手戈恩被捕而告吹,而此時,競爭對手PSA集團CEO唐唯實(戈恩之前的得力干將)趁虛而入,將這家跨國車企挖走,並將其和PSA合併,組成了現在的Stellantis。

2017年,雷諾-日產-三菱聯盟曾是全球銷量第一的車企,但經過過去四五年的折騰,這個聯盟今年上半年的銷量已經跌到了全球第四,緊隨其後的就是宿敵Stellantis,不知道現在戈恩對此會是什麼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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