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李亦萌
編輯 | 路由社
處在戰略轉型全速推進期的福特汽車公司，剛剛做出一個重大決定。
本週三（3月2日），這家擁有119年曆史的美國老牌汽車製造商宣佈，將汽車業務拆分為兩個獨立的業務單元：一個業務單元專注於電動汽車，另一個則專注於燃油動力汽車。
該舉措被認為與福特正在加速推進的“Ford+”計劃有關。目前，該公司正謀求尋找新的業務增長機會，以產生更豐厚的收益。
福特此前曾提出“至2026年，將整體調整後的息稅前利潤率提升至10%”的目標。
該公司預計，屆時其電動汽車年產能將超過200萬輛。到2030年，電動汽車銷量預計將佔福特整體銷量的50%。
理智的“三分福特”計劃
按照福特的計劃，電動車業務單元將被命名為Ford Model e。除了推出更多電動汽車產品，以形成規模效益外，該業務單元還將負責軟體、智慧網聯技術和服務的開發。
Ford Blue則將成為燃油車業務主體，負責該公司旗下傳統汽車業務的盈利性增長。同時，福特還對該業務單元提出了持續最佳化成本、精益運營的目標。
“我們將全力打造運營獨立、但又互補的業務單元，既可以讓Ford Model e擁有初創企業的效率和速度，不受條框束縛的創新，又能夠讓Ford Blue繼續發揮我們在行業積累的經驗、生產規模優勢，以及新勢力汽車公司夢寐以求的經典車型品牌，比如Ford Bronco。”福特汽車公司總裁兼執行長吉姆 法利（Jim Farley）表示。
接下來，他將兼任Ford Model e總裁。
福特CEO吉姆·法利將兼任Ford Model e總裁
其他一系列高層管理團隊任命也於同期釋出。
Doug Field被任命為Ford Model e首席電動汽車和數字產品官，全面負責產品開發，他還負責領導為福特汽車公司所有業務單元提供的軟體和嵌入式系統的開發。
葛皓華（Kumar Galhotra）則將出任Ford Blue總裁。
曾任林肯全球總裁的葛皓華，出任Ford Blue總裁
在福特看來，業務拆分具有充分的必要性。這種“自我改造”將有助於該公司更好地與特斯拉等只專注於電動汽車技術的新興汽車製造商開展競爭。
至此，福特旗下將形成3個全新的業務單元。除Ford Blue和Ford Model e外，此前宣佈成立的Ford Pro業務單元，將負責商用車和相關服務解決方案。
福特希望透過這樣的業務拆分，令公司在電動車、燃油車及商用車業務領域，都能更具競爭力。
該公司預計，3個全新業務單元能夠在2023年實現獨立運營，自負盈虧。其中，Ford Model e業務單元預計將在4年內實現盈利，並將員工規模提升至2000-5000人。
美國Edmunds汽車交易平臺商業洞察執行總監傑西卡·考德威爾，將福特的決定稱作“根本而理智”的舉措。
“在乘用車領域，福特現在幾乎就像在經營兩家公司，”她補充說，“而從運營的角度看，在這兩家公司之間劃清界限是有其意義的，因為這可能會讓員工的工作目標更具針對性。”
福特的舉動受到了華爾街投資者的歡迎。他們在過去兩年中，對特斯拉和其他電動汽車製造商的股票給予了巨大的溢價。
福特股價週三收盤上漲約 8%。
“徹底”，還是“不徹底”？
不過，華爾街的銀行似乎有著自己的判斷。
首先，福特並沒有像一些主流銀行所建議的那樣，將其電動汽車部門完全剝離為獨立業務。因此，這些金融部門認為，福特未來的股價可能會受到影響。
他們認為，儘管福特看似激進地將汽車業務進行了拆分，但相關嘗試並不徹底。
他們還表示，Ford Model e與Ford Blue仍被保留在同一家公司內，其命運將依然被捆綁在一起——如果離開了Ford Blue透過燃油車所創造的利潤和規模效應，Ford Model e的電動化攻勢就難以取得成功。
將被拆分為Ford Blue和Ford Model e的兩大業務單元
如此一來，該公司2022-2026年間的500億美元電動車計劃，就有可能受119年的歷史包袱所拖累。
“這兩個業務單元需要不同的技能和思維方式，”吉姆·法利在闡述業務拆分必要性的過程中，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如果它們仍然是同一組織的組成部分，就會發生衝突，並阻礙每個領域的發展。你不可能以這種方式取得成功，並擊敗特斯拉。”
可顯然，法利對分拆的尺度有著不同的見解。
同時也有意見認為，福特這一業務拆分“過於徹底”，並擔心此類大膽舉動或招致風險。
持此類觀點的分析師和專家認為，業務拆分可能會使福特當前在招募頂級人才方面的努力變得複雜。另一方面，也可能致使已經因電氣化轉型而感到焦躁的經銷商，再次產生不安情緒。
“與代表未來、更引人矚目的電動車產品相比，有些人可能將燃油車業務視為代表往昔、終將滅絕的恐龍，這就很難令人感到興奮了。”考德威爾說。
她認為，這種心理落差可能會對福特在吸引人才和招聘新員工的工作造成阻礙。
高德納諮詢公司（Gartner）汽車業務副總裁邁克爾·拉姆塞則指出，福特對業務的拆分還可能造成內部失衡。
例如，Ford Blue業務單元的員工將被迫眼睜睜看著，從其工作中所產生的利潤被投入利潤更低、成本更集約的Ford Model e業務。
“當如此多的研發資金流向規模相對較小的業務單元時，確實會令人有些擔憂。”他說，“這樣的拆分很有可能將一家完整的公司分成好的一面和壞的一面。”
另外，在銷售層面，福特也許並未過多考慮經銷商之間可能出現的對立局面。
對於普通消費者來說，短期內這項新舉措不會對他們的汽車消費產生太大的影響。例如，在北美本土市場，並不會出現兩家不同的經銷商交叉供應F-150和F-150 Lightning的局面。
F-150 Lightning，福特即將發售的首款純電動皮卡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當電動車業務成為主流，那些被隔絕在電動車業務之外的經銷商，將難免成為“不快樂的經銷商”。
福特的對策和考慮
本週三上午，福特高管在與投資者的電話會議上面臨著類似問題。
Ford Blue新任命的總裁兼美洲營銷集團總裁葛皓華稱，該汽車製造商的傳統燃油車業務“令人無比興奮”，並表示，該業務單元將充當“公司未來幾年的利潤引擎”。
葛皓華還枚舉了Ford Blue業務單元中的諸多產品，以印證自己的觀點，包括Bronco、Mustang和最暢銷的F系列皮卡。
2022款福特Bronco
葛皓華還不忘為從事傳統業務的員工們加油打氣。
他表示，Ford Blue的員工有著很多值得驕傲的地方，並堅稱，士氣將是未來發展的重中之重。
福特聲稱，Ford Blue和Ford Model e不會完全隔離開。兩大業務單元將繼續產生協同效應，並共享技術。
以福特BlueCruise高階駕駛輔助系統為例。它將由Ford Model e方面的軟體工程師開發，但也將作為一個配置選項，出現在Ford Blue所生產的燃油車上。
福特汽車公司對分叉型企業結構並不感到陌生。該公司旗下全新的Ford Pro商業實體便於去年完成拆分。
2021年率先完成拆分的Ford Pro商用車業務單元
但本次，福特拒絕了華爾街的呼籲，並沒有將電動汽車部門拆分成一個完全獨立的公司。
福特認為，這可能是一個“代價高昂的提議”。這麼做只會“便宜了銀行和資本貸方”，但卻對這家汽車製造商實現其“電動化雄心”無濟於事。
例如，該公司於去年9月宣佈，與電池製造商SK Innovation共同斥資114億美元，在美國田納西州和肯塔基州建立幾家新工廠。這些工廠將專注於電動汽車及其動力電池的開發和生產。
為此，福特需要進行大量投資，以大規模整合電動汽車電池組所需的原材料，並制定可在電池壽命結束時回收這些電池的流程——這將是福特至今嘗試過的、最昂貴的企業轉型舉措之一。
如此龐大的資金需求，對一個從福特獨立出來全新商業實體顯然是不可想象的。
但在“一個福特”的體系內，事情就會變得好辦。
福特汽車公司高管本週三表示，未來，在電動汽車領域的大規模投資，將取決於葛皓華所主導的Ford Blue能否成功地從盈利能力顯著的燃油車業務中，削減30億美元的“結構成本”。
另外，福特還認為，電動汽車業務被拆分為一家獨立公司，會阻礙其與傳統業務的的合作能力。“他們會把對方視為競爭對手，然後合作就會停止。”法利說。
福特進一步表示，拆分業務是解決經銷商問題更有效的方式。
處理好與經銷商的關係，是福特需要重點思考的問題
在電動汽車銷量飆升的過程中，汽車經銷商對這一轉變反應遲鈍。另外，由於電動車所需的維修和保養都較燃油車更少，因此，許多經銷商對電動汽車銷售所面臨的虧損心存擔憂。
與此同時，見慣了傳統汽車的經銷商，還對汽車製造商推出的OTA空中升級等功能持懷疑態度——這些情況都將降低福特在智慧電動汽車賽道上的競爭力。
福特表示，將堅持經銷商特許經營模式——而且該公司似乎也沒有太多選擇。在美國，許多州禁止直接面向消費者的汽車銷售，而這是特斯拉當前首選的銷售模式。
福特電動汽車僅在獲得授權認證的經銷商處有售
福特稱，將鼓勵其經銷商“選擇加入”新的銷售模式，以向其客戶提供經過改進的體驗以及透明的產品價格。
在上述商業模式下，不會產生庫存壓力，所有新車銷售都將採用預訂製，且定價透明，沒有議價空間。
Guidehouse Insights研究顧問公司電動出行首席分析師山姆·阿布薩米德（Sam Abuelsamid）表示，經銷商可能會自發地選擇加入新商業模式，並專注於電動汽車銷售。
這可能意味著，在門店停放數百輛汽車的經銷商模式可能會成為過去。
因為經銷商正向著“輕資產”方向進發。未來，這些門店裡將停放幾輛車以供試駕，而大多數客戶會直接從工廠訂購或定製他們的車輛。
阿布薩米德還表示，在這種商業模式下，經銷商最終可能會掙到更多錢，即使他們在維修和保養方面損失了收入。
“是的，你不需要換機油機濾，但還有很多其他服務可以提供，同時車上也有更多的軟硬體需要除錯或維修。”他補充道。
電氣化程序的中國樣本
福特執行長吉姆·法利表示，經銷商應該“做好專業化準備”。這與他對所有福特員工提出的要求一致。
“我們的期望是，透過Ford+計劃，再次成為一個能夠改變世界、真正偉大的公司。這就需要我們的業務更加專注和聚焦。”他說。
在他看來，電動汽車運營專注於技術和增長，而傳統業務將繼續追逐利潤，“你不能讓人們同時在這兩個方面開展工作”。
對於當前電動汽車市場規模迅速增長的趨勢，福特和其他汽車製造商均認為，汽車行業正經歷1908年亨利·福特推出T型車，並實現汽車大規模製造以來最為重大的顛覆。
在這種共識下，全球汽車行業參與者均做出了反應。
以一年前由菲亞特克萊斯勒汽車和PSA集團合併而成的Stellantis集團為例。該集團也於本週三（3月2日）對一項長期戰略進行了概述，其中，就包括快速推出新型電動汽車的計劃。
Dare Forward 2030會議披露Stellantis集團長期戰略
該集團表示，到2030年，集團在全球範圍內的純電動汽車年銷量將達到500萬臺。在美國，該集團計劃推出25款電動汽車，令純電動產品銷售佔比達到50%。屆時，在歐洲推出的所有新車型均將由電力驅動。
通用汽車也有類似的計劃，其目標是在2035年之前，逐步淘汰以內燃機提供動力的車型。
福特汽車公司本次重組，被認為是傳統汽車製造商為了向電動汽車過渡，所進行的、決心最大的企業重組之一——除車輛製造外，這一程序的影響範圍還將覆蓋技術開發、銷售渠道等領域。
事實上，福特發起的這場自我改造，早已透過一場“中國實驗”積累了可供參考的樣本。
從本次福特全球的舉措來看，該公司對兩大核心業務的分拆方式，很大程度上是對其中國業務的復刻。
2020年，隨著福特首款純電動產品Mustang Mach-E匯入中國市場的逐步推進，該公司為其在華電動車業務，成立了一家獨立公司“藍色馬赫”。
Mustang Mach-E上市後，也並未在既有的燃油車渠道展示和售賣，而是採用直銷模式，透過專屬電動車服務品牌Ford Select及銷售網路交付客戶。
國內的Ford Select城市體驗店
截至去年底，福特電動車獨立渠道在中國共建成近30家商圈體驗店。
更重要的是，在此過程中，福特較好地解決了新型商業模式與既有經銷商網路之間的利益問題。
在新銷售渠道中，該公司選擇現有長安福特體系經銷商投資建設。同時，在一個城市內，福特方面通常只選擇一家歷史長、實力強的經銷商開展合作，以保證服務質量。
當然，嚴格的合作方甄選規則，也為新模式的推進帶來了一些問題。例如，網路擴張過慢對福特電動汽車及品牌的市場感知速度造成制約。
不過，這也許是福特深思熟慮後，做出的一種取捨。
“如果真的為當下的銷量著急，一個比較簡單的方法就是把‘電馬’放到傳統網路中去賣，但品牌、口碑、體驗就不一樣了。”福特汽車中國總裁兼執行長陳安寧此前對媒體說。
寫在最後：
按計劃，福特將在2022-2026年期間，向電動汽車領域投資500億美元。今年，該汽車製造商在該領域的開支預算就達到了50億美元，是2021年全年總額的兩倍。
龐大的投資，展現了福特加速電氣化轉型的決心。
同時，透過將核心業務一分為二，以期更好地應對即將到來的時代轉變——福特無疑希望藉助此舉，被視為行業的榜樣。
一次做好一件事，專注的福特較以往更具務實的魅力。不過，針對行業觀察家們指出的種種挑戰和問題，這家老牌汽車製造商顯然也不能掉以輕心。
遇事不決，或許可以問問擅長摸著石頭過河的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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