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畫說起:那些有趣民間故事你還記得多少

到了我們這一代,年畫的內容多以吉祥、喜慶裝點生活(也捎帶一些政策宣傳)最讓人喜聞樂見的還是有故事的年畫。畫中的故事大部分來自歷史演繹和民間傳說,經過電影傳播,在民間廣泛流傳,雖然有些情節經不起推敲,但其貼合廣大人民的道德觀,是非分明,善惡有報,結尾必定皆大歡喜。這樣的故事才讓人聽得痛快淋漓。

你聽說過的故事最早都流傳於民間,經過時代不斷增刪完善才有了今天的樣子,若掐著根往上捋,總能找到許多種版本。《牛郎織女》就是這樣。有一個版本說織女本是王母的女兒,喜歡上人間的牛郎,王母捨不得愛女凡間生活,便把牛郎招上天來,給房給錢,給傭人,小兩口過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怕牛郎寂寞,又給了幾畝地,一頭牛,讓他時刻感受下人間的生活。日子長了,織女懶了,孩子不顧,家務不理;牛郎懶了,牛不喂,地不耕。玉帝、王母見狀收回福利,最終小兩口經過勤勞的雙手重新獲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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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由嚴鳳英主演的黃梅戲電影《牛郎織女》改編得十分成功,故事結構和人物形象由此在人們心中定了型。這裡有個疑問:仙女飛昇要靠一件衣服嗎?我想當然不是,這裡用做牛郎搭訕織女的,不然怎樣,加個微信嗎?首先要有對話的機會,才有可能接下來的事情。披衣飛昇用在織女身上是合理的:別說傳統觀念,就算是現在,姑娘家的誰好意思光著走那麼遠、飛那麼高,到了家又怎麼和父母解釋呢?因此,沒穿衣服,是讓織女留步的最有力的理由。

還有一個疑問,姑娘會嫁給偷看她洗澡的陌生人嗎?看似不成立的情節,電影也給瞭解釋:開頭採用了另一個版本的情節,牛郎和織女原是天上人,一個織錦,一個放牛,因相愛觸犯天條,牛郎一人攬下所有罪責,連同那頭牛一起貶下凡間。人間的牛郎早已忘記以往,而織女、老牛沒忘,因此在織女下凡洗澡時,老牛把牛郎帶到織女面前。因此,織女嫁的不是偷窺她的臭流氓,而是舊相識。金梅生的創作這幅畫非常符合人們心中牛郎織女的形象,織女溫情款款,小哥樸實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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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衣”並不是牛郎的首創。晉朝人郭璞在他的《玄中記》記載一則姑獲鳥的故事:豫章(在江西)有個男子見湖中有六七個女人洗澡,便偷偷藏了一件羽衣。女人們上岸穿上羽衣化作鳥飛走了,只剩下藏了羽衣的女子,被男人領回家做了媳婦,還生了三個女兒。多年後,女子從女兒口中得知羽衣的藏處,披上化鳥而去,後來又拿來三件羽衣把女兒們也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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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一般人見了人變鳥早嚇得目瞪口呆了,說明這種事在豫章不是第一次發生。雖然娶的是鳥,但畢竟以人形在一起過日子,其本質上乃是脫胎於“獸”,而且這種事在傳統故事中並不鮮見,《太廣記》《洽聞記》裡都說過一種海人魚,除了魚尾無足,男女器官,身體髮膚,五官模樣完全和人一樣。沿海居民多有鰥夫寡婦,將人魚養在池中,雖然不能當人過日子,但男女之事,與人無異,亦不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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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人們吃飽喝足,提高了精神境界以後,這些“獸”逐漸化作人形,甚至成了人了。

修煉千年的白娘子本可以把控自我的,不慎一時貪杯,差點兒斷送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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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厚的許相公咋就想起來給媳婦灌酒了呢?只因白天有個老和尚指著他的腦門子說印堂發黑,遭了妖怪的道兒了。這話說得沒錯,白娘子的確是妖。縱有千年道行的白娘子最終抵不住“情令智昏”,只當是為了床笫之歡“湊趣”,一杯接一杯,以便讓自己飛得更高。不想,腦門子上火苗亂竄的相公還沒上床就被嚇得熄燈拔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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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姻緣本該就此結束了,可被人類思想昇華了的白娘子決定以命博命——不惜拼得一死也要救回相公,不但人,還有心。直到誕下人類的嬰兒,白蛇知道,自己的成人考試通過了!剩下的就是收斂神通,守住寂寞,甘願平庸,這才是為人的根本。

到現在,修行了千年的白娘子終於明白:成人比成精難多了。當然這裡說的白娘子不是最早的版本,那時的白娘子還是以人當補藥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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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白娘子是“革了自己的命”後才換來下一代為人的,那麼,《追魚》裡的鯉魚精就顯得更直接了,撥鱗去尾,就地為人。

同朝為官,世代交好,幼年時定下婚約,結果張珍父母雙亡家道中落;牡丹女的父親卻做了丞相。當張珍來求親時,牡丹女一家想悔婚又不好明說,便打發張珍在荒棄的宅子裡讀書,以讓張珍知難而退。張珍本就無家可歸,指望苦讀功名後再與牡丹女成婚。

舊宅正對一汪湖水,水中有成精鯉魚,天天聽張珍在岸上嘟嘟囔囔,人心惡了,生活苦了,便上來安慰張珍。她並沒有化作智者開解張珍,或輔導其功課,而是變作牡丹女模樣,引得張珍動了情,也動了手。當然,鯉魚精也不是好惹的,你敢碰我,我就加倍還回去!先是說不定哪天夜裡來,到天天夜裡來,後來乾脆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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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你儂我儂之際被人撞破,丞相的女兒偷會未婚夫,作為首相咋還有臉統率百官?回家一查竟然另有其人。她是誰?咋和牡丹女長得一模一樣?張珍也蒙圈了。

1959年拍攝的越劇電影《追魚》根據《追魚記》改編,其中審鯉魚一段十分有趣,最終鯉魚精真情打動張珍,倆人決定同生共死。眼見天兵追到,菩薩現身,鯉魚精放棄千年修行,忍痛剝去魚鱗,做一個真正的人,與張珍做一世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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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說眾生平等。於是,狐狸、青蛙、田螺,甚至節肢類爬蟲紛紛蒙上蓋頭與人婚配;植物也不甘寂寞,牡丹、紅杏、人參、靈芝草投懷送抱,後來連鬼也爬出來配人。有女的就有男的,有好的也壞的,為平淡的百姓生活平添幾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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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階點兒的配個龍女,再高階點兒的配個天仙女。《龍女》《柳毅傳書》《張生煮海》裡的小哥們娶的是龍,在那個萬物四方來賀(合)的年代裡,只能說人家運氣好。

下面這幅《龍女採珍寶》的形象取材於黃梅戲電影《龍女》,由當年的黃梅戲五朵金花中的馬蘭、吳亞玲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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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要找不是這一幅,而是電影截圖的條屏。電影截圖不能算畫,但讓我記憶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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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梅戲電影《龍女》劇照 馬蘭飾演龍女

龍女的故事並不複雜,有一天龍女帶著侍女化作村姑模樣在漁村閒逛,與帶著書童的書生小哥相遇,倆人一見鍾情,就連侍女對還沒開蒙的書童也產生了好感。

俗話說好事多磨。龍宮裡的黑魚精早對龍女有心,千般感化也拉不回龍女跨種的愛,於是從中破壞,引起小哥誤會。這時的龍女已經脫了龍鱗,吐了龍珠,老丈母孃不能看著女兒沒了退路,斷然出手,最終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書童這時也開了竅,兩人撇開各自的主子,聽來自海洋的侍女講生命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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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梅戲電影《龍女》劇照 吳亞玲飾演仕女 非電影臺詞

《柳毅傳書》也拍過電影,劇情婉轉些。龍女在婆家受苦,請路過的柳毅傳書給孃家,被救回後想嫁給這位稍信的小哥。小哥本來有心,卻非要做個做好事不圖回報的君子,拒絕了好事。回到家才知道君子難做,茶不思飯不想,離死不遠了。也許過來人看得明白,龍女讓叔叔陪著,一身村姑打扮裝作路過來到小哥家。龍女變身不變臉,小哥見了兩腿一軟,早沒了君子念頭。經叔叔說合,要死的小哥緩過來了,這時龍女肯定會想:做人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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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蓮燈》,又叫《劈山救母》,同樣版本眾多。原說三聖母是西嶽華山大帝的三女兒,哥哥是華山二郎、華山三郎,到清末時,哥哥成了灌江口二郎神了。

凡間書生劉璽(又說劉向,京劇《二堂舍子》中叫劉彥昌),進京趕考時路過華山三聖母廟,因見三聖母像好看,便題詩表達了一下色心賊膽,結果卻博得美人芳心(神仙就那麼寂寞嗎)。這個結果,估計劉公子也沒想到。溫柔鄉里吃喝不愁,隨著兒子沉香的降生,早把考試的事得一乾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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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聖母配了人觸犯天條,被二郎神壓在華山下,沉香長大後,劈山救母,一家終得團圓。當年的戲曲電影、動畫電影都是以這一版改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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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二郎寶卷》《祈祥品經》,清刻本《新出二郎劈山救母全段》和《西遊記》中,劈山救母的卻成了二郎神,他從舅舅變成了外甥,玉帝頂替了舅舅角色,故事結構基本沒變,只是人物等級拉高了一大截。《西遊記》裡說二郎神“聽調不聽宣”正是因為玉帝壓了他媽記的仇。另外,劈的山改成了桃山。這事兒,連猴子都知道,還拿人家母親的事取笑二郎神,事後二郎神把花果山燒成一片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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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攀得高當數董永,處上了玉帝的女兒。董永出自《二十四孝》中《賣身葬父》。按說玉帝只有七個女兒,本應找個女婿入贅,董永一窮二白,竟然把姑娘接進寒窯續了董家香火,玉帝能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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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梅戲電影《天仙配》改編自《槐蔭記》,電影公映後風靡全國,大街小巷都唱著“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七仙女久居天宮,寂寞清冷。主要是長大了,心花待放。偷看人間,第一眼見的是董永,便動了凡心。像不像剛出殼的幼畜,第一眼見的就是娘,跨種也得認。

“福兮禍所依”。董永最是無辜,少女攔路,土地當媒,槐蔭作證,這一切完全超出凡人的認知,只當天上掉下來包著美人肉的餡餅——過幸福生活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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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永說得不假,七仙女確實是好媳婦,有情有義有能力。可惜,老丈人太強大,他說不行,大羅金仙來了也不行!

土地公肯定脫不了罪責,玉帝的兒女你敢做媒,縱使嫁得好,沒有父母之命,也難免有拐帶婦女之嫌。土地公究竟咋樣了,書上沒說,咱也不好亂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