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定數”的故事

前幾天去省政府辦事兒,在大院裡意外看見了一位前同事。機構改革時,我們被拆分到不同廳局,大約有兩年左右未見面了。他胖了不少,面板也白了不少。

他很熱情,也很健談,我們於是站在甬路旁聊天。

我下意識地掏出了煙,遞到他面前。他擺手說,不抽了,戒了。我非常吃驚,以至於張大了嘴巴。我說,你能把煙戒了,是不是我該把飯也戒了?他笑了笑說,真戒了。

以前我們在一個單位時,他是個名副其實的“煙鬼”,號稱“不斷火”或“著一天”,基本上一支接一支,一天得三四包。他也曾戒過幾次,但每次重新撿起後,煙量都幾乎成倍增長,就像股票暴跌後的報復性反彈一樣。

細聊了一下,我知道他一年前得了一場病,是心肺方面的,在醫院搶救了好幾天,相當於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兒。

我說,太嚇人了!我得抽支菸壓壓驚。

我自己點著了一支菸,邊抽邊問他,你不饞?他說,不饞,這回真不饞了!啥都有“定數”的,我這回真到了“定數”,把一輩子的煙都抽完了。

關於“定數”的故事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另一個老朋友。那人倒是不抽菸,但能喝酒,尤其是啤酒,我常管他叫“不見底兒”,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能喝多少。反正一起喝酒時,我見過好幾次他邊上是一個裝滿空瓶的啤酒箱套——-那可是老式的能裝24瓶六百毫升啤酒的塑膠箱套啊。

後來他得了牛皮癬。第一次發病後經過治療,症狀得到了控制。禁不住酒的誘惑和別人的挑逗,又開了戒,結果病情復發。尋了偏方想根治,反倒吃壞了肝。如此反覆後,病情愈發嚴重,滿頭都是白屑。

有一次一起乘車出差,我看出他的窘迫——-他的手似乎無處容放,他應該是很癢,卻又不敢當眾撓。恰好車子進了隧道,他便暢快地撓了一回。等車子出了隧道,我便看見他肩上頗有“雨後梨花”的景象了。

現在他徹底戒了酒。我們聚會時,他可以陪我們喧囂到很晚,可以開車接送我們,但確實滴酒不沾。用他自己的話就是:我用了十年的時間,喝光了一輩子的酒。

我抽著煙感慨道!你戒了煙,我還有個朋友戒了酒,你說的“定數”很有道理啊……

他說,真是這樣,我認真琢磨過。抽菸、喝酒,當官、發財、甚至談戀愛都是如此……前一段兒大院裡有個單位的處長跳樓自殺了,既不是腐敗,也不是家庭變故,恰恰是因為當上了處長。他挺大歲數了,一直是副處長,總想當處長,總想當處長,結果才當上處長,趕上個大活兒,焦頭爛額,承受不了壓力,抑鬱了,跳樓了……

……我現在單位有個同事,意外發了一筆財,結果放高利貸又虧出去不少。還有那些曾經山盟海誓、海枯石爛的戀愛,結婚後能持久激情的還能剩多少?到頭來才發現,還不如平淡無奇的搞物件來得久遠。激情一次性耗盡,就像酒喝多了會吐一樣……

我說,“定數”是迷信嗎?

他說,我覺得不是。所謂定數,是指每個人都會受到體力、智力、耐力、慾望、野心、修為等方方面面的制約,而且每個人受制約的程度又不同。當一個人的體力支撐不住腳步,智力駕馭不了財富,德行容納不下野心,能力支配不了慾望時,恐怕他的“定數”就到了。“定數”到了,順其自然就好,絕不能強行透支。就像我,再抽可能命都會沒了,所以就戒了,也就不想了。而且,我處長也不幹了,改成一級調研員了。

我笑著說,你的一席話,絕對是高屋建瓴、振聾發聵、醍醐灌頂啊!

他也笑了,說你可真會戴高帽!不過我看你的“定數”還沒到,因為剛剛過去一個美女,我見你盯著她看。你現在需要的是定力,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