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晴雯的一句話,看寶玉的審美

第五十八回中,芳官因為洗頭的事跟她的乾孃吵了一架,當她穿著海棠紅棉襖和綠綢撒花褲子,散著褲腳,披著頭髮掉眼淚時,麝月說:“這會子又不妝扮了,還是這麼松怠怠的。”——麝月的話,透露出來這樣兩個資訊:芳官愛妝扮,很可能也擅長於妝扮,想想也很容易理解,演戲的女孩,不管是梳頭還是化妝,一定是極有手段的;她很可能也經常“松怠怠”,所以,這裡麝月才還會“還是這麼松怠怠的”。

見麝月這樣說,寶玉馬上就說:“她這本來面目極好,倒別弄緊襯了。”——寶玉是喜歡芳官的,一是因為她漂亮,二是因為她伶俐,三就是因為她善於察言觀色,知道寶玉喜歡怎樣,她便怎樣。

從晴雯的一句話,看寶玉的審美

相比之下,寶玉更喜歡的是她“松怠怠”時的模樣,這一點,晴雯是知道的。聽了寶玉的話,晴雯馬上就把芳官拉過去了,並且“替她洗淨了發,用手巾擰乾,鬆鬆的挽了一個慵妝髻,命她穿了衣服,過這邊來了”。——晴雯可不是習慣於伺候別人的,而且,她一個大丫頭,為什麼要伺候一個新來的小丫頭呢?不就是為了討寶玉的歡心嘛!晴雯幫芳官洗好了頭,又“鬆鬆的”挽了頭髮,還馬上就讓她“過這邊來了”,就是要讓寶玉看看的哦!

而晴雯自己平時的打扮,也常常是這種風格的。第七十四回中,晴雯去鳳姐房裡見王夫人,就是一副“釵軃鬢松,衫垂帶褪”的樣子,王夫人一見她這模樣,就怒了,馬上就冷笑著說:“好個美人!真像個病西施了。你天天作這輕狂樣兒給誰看?你乾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可見,這種慵懶鬆散的裝束風格,並不是誰都喜歡的。

從晴雯的一句話,看寶玉的審美

芳官也很快就明白了寶玉的審美,知道她喜歡清新自然的妝扮,到了第六十三回中,寶玉過生日,芳官的打扮是這樣的:只穿著一件玉色紅青酡絨三色緞子斗的水田小夾襖,束著一條柳綠汗巾,底下是水紅撒花夾褲,也散著褲腿。頭上眉額編著一圈小辮,總歸至頂心,結一根鵝卵粗細的總辮,拖在腦後。右耳眼內只塞著米粒大小的一個小玉塞子,左耳上單帶著一個白果大小的硬紅鑲金大墜子,越顯的面如滿月猶白,眼如秋水還清。——這樣簡單又別緻的打扮不只吸引了寶玉,連其他人都忍不住誇她了。

然而,卻也正是因為芳官如此出色的表現,讓寶玉那麼快就喜歡上了她,才招來了其他大丫頭的嫉恨,到了七十七回中王夫人要清查怡紅院中的丫頭們,點著名字叫出芳官來,並說出來了她做過的大小錯事,連前年她跟乾孃吵架的事情都翻出來責問她,可見,一定是有人在王夫人面前提著名說過芳官的不是。

從晴雯的一句話,看寶玉的審美

而且,因為芳官被逐,其他所有的唱戲的女孩子都被從賈府中攆出去了,王夫人的理由是:“唱戲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何其強詞,卻也並不能說是冤枉了芳官,這個不會幹活,也沒有其他的本事,只憑打扮而吸引寶玉注意的女孩子,在王夫人或其他大丫頭的眼中,可不就是狐狸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