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宋眼光下的繁榮文化,從李唐看宋代繪畫的審美思想!

兩宋無疑是中國歷史上一個極為重要的時期,雖然它的疆域即使在最強盛的北宋,也不過二百八十多萬平方公里,但宋朝的文化、經濟和政治卻都有著巨大的發展和進步。除了軍事上因為宋朝重文輕武的影響,一直未能擺脫柔弱無能的姿態和地位,從而在面對外族威脅時始終處於被動。但是從另外很多方面來看,漢唐之後,宋朝的漢文化可以說是中國曆上最接近巔峰的狀態。

弱宋眼光下的繁榮文化,從李唐看宋代繪畫的審美思想!

政治環境

宋朝的政治環境比較特殊,建立宋朝的統治者把解決來自內部的威脅,放到了最首要的位置。所以把重文輕武作為指導思想,透過各種政治改革,兩宋幾乎沒有權臣和外戚的專權,也沒有武將的叛亂。宋代的農民起義規模比起漢唐更是相去甚遠。但政治問題的解決,並不僅僅是依靠高度的中央集權,事實上宋朝的政治環境是非常清明和自由的。宋朝的市民階層比起其他的朝代,相對有著很大的自由和權利。尤其是北宋寬鬆的政治環境和言論自由,直接促進了文化的繁榮和科學的進步。

經濟發展

宋朝的經濟發展是極其令人矚目的,所以兩宋有著前所未有的超強經濟實力。以至於很多的軍事外交問題也是透過經濟手段來解決的。雖然沒有了漢唐的尚武與霸氣,但也確實給社會帶來了相對的安定。所有的這一切因素,為兩宋文化的全面快速發展打下了前所未有的堅實基礎。相對於文學、藝術、科學甚至包括陶瓷藝術的發展,更為重要也更加影響深遠的,是哲學思想和美學上的成就。

具體地說就是理學思想的形成,並逐漸地把自身和儒學都推向成熟。在兩宋的文化思想中,理學最終佔據了最主流的地位,它不但影響了政治、經濟,也影響了文學、藝術和審美的發展變化。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正是理學的思想造就了宋代繪畫獨特的寫實風格,並最終取得了偉大的成就。

弱宋眼光下的繁榮文化,從李唐看宋代繪畫的審美思想!

1。理性光輝

和唐代的繪畫藝術相比,兩宋繪畫雖少了一些渾然天成的霸氣,也不同於唐朝繪畫特有的雍容大度,但宋代的繪畫卻多了一份理性和冷靜,以及這種理性所帶來的端莊的氣質。這種端莊是空前絕後的,或許正因為如此,兩宋的繪畫達到了中國歷史上少有的高峰。這裡所謂的端莊,可以從兩個層面理解。第一是技法,第二就是氣質。從技法的層面來看,這種端莊說白了就是處處講究。

用筆用墨講究,佈局造型講究,整幅畫的格調和氣息更是講究到極致。然而宋人的講究並沒有絲毫的做作,反而讓人感覺無比的從容、無比的自信、無比的自然而然。人們陶醉於自己的文化之中,沉著地思考著一切,也沉著地享受著一切。所以在宋代,品茶和焚香如飲食起居一樣,是他們的生活常態,即使是最普通的底層百姓也幾乎莫不如此。雖然宋代不再崇尚武力,時常遭受外族的侵擾,但崖山之前宋人還沒有真正品嚐過亡國亡族的苦澀,所以內心仍有著不可動搖的民族自信,尤其是文化上的自信,這一點幾乎在所有宋代的藝術作品中都有著充分的體現。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理性的光輝”。

2。山水巨匠

宋代繪畫的成就首推山水。早在五代的荊、關、董、巨四位山水巨匠,就已經開了宋朝山水的法度之先;而宋初的范寬更是登峰造極,《溪山行旅圖》以凝重的筆墨、宏大的全景式構圖,不僅描繪了北方山水雄厚端莊的氣勢,更是表現出了那個時代人文精神中的厚重與深邃。

而李唐作為南宋、北宋承上啟下的重要畫家,他的作品可能是認識和了解宋代繪畫更有代表性的範本。李唐做為宋四家之首,是北宋繪畫過渡到南宋繪畫的第一人。他學習並綜合了荊浩、關同、郭熙、范寬等人的筆墨之法,善用刮鐵、馬牙、斧劈等皴法。另外他曾任徽宗、欽宗、高宗三朝的畫院待詔。李唐在繪畫審美上深受徽宗和二米的影響,又加以發展,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繪畫風格。

弱宋眼光下的繁榮文化,從李唐看宋代繪畫的審美思想!

線條

李唐的筆墨技法相當成熟,尤其是對線條的運用。有很多美術史上的觀點,認為中國畫的線條之法完成於南宋。而最早的線條之法可追溯到上古時期,周朝青銅器上的花紋用線“沈而壓多,細而尖,速度小”(引述自《唐宋之繪畫》),那種線條古拙而帶有鬼氣,可以說是線條之法的起源。到了唐宋時期,線條的柔韌性逐漸增加,而鬼氣則漸隱,多了柔美雍容之感。

後來山水畫的興起又使線條縮短了長度,唐朝李思訓等人復興起了古線法,小斧劈皴便是古代線條的發展,但李氏一派在唐宋之交頗為不振,直至北宋中後才有所迴轉,入南宋以後,李唐和劉松年等人大振其宗風,強硬的線條開始盛行。宋高宗就曾稱讚李唐“可比唐李思訓”。李唐在小斧劈的基礎上進行發展創造,形成了個性鮮明的大斧劈皴。

大斧劈適合表現大面積的山石,山石著墨兼水,筆跡寬闊簡潔,剛勁有力又不柴不燥,溼筆與飛白相間,雖南宋山水畫多取小景,但仍然能夠書寫出山川的磅礴之氣。明代曹昭評:“其石大斧劈皴,水不用魚鱗觳紋,有盤渦動盪之勢,觀者神驚目眩,此奇妙也。”李唐不僅在石法上有所創造,畫水也打破了一貫的程式,創造出一種動盪之勢。李唐的筆法對後來的畫家影響巨大,甚至可以說引導了整個南宋的畫風,從技法風格上看,宋四家之中的另外三人劉松年、馬遠、夏圭都有對李唐繪畫的繼承和學習。

弱宋眼光下的繁榮文化,從李唐看宋代繪畫的審美思想!

筆墨

李唐的筆墨技法若從表面上看,只是時代傳承的自然結果,但是當我們站在文化的高度上深刻解讀,可能就會發現這實際上是當時哲學思想和美學思想的外現。佔據主流的理學思想的一個重要核心就是“格物”,至於到底什麼是格物的內涵,理論界好像至今也沒有一個定論,大體上就是說窮盡事物的道理而獲得智慧。這種哲學思想在很大程度影響了宋代繪畫的寫實風格。

宋代繪畫的寫實,不同於我們現在所理解的寫實,宋代的寫實是透過格物來觀照這個世界的。世間萬物都蘊含著至高無上的道理和智慧,只有靜心澄懷、用心參悟,才能領略其中的奧妙。那麼用筆墨去表現眼前的事物,就絕不能僅取其形,而要去參悟其內在的真理與智慧。

這樣的筆墨就不再限於繪畫語言的範疇了,而是具有了一種哲學語言的意味。這樣的繪畫自然會使畫家獲得一種超越,更加強化了其文化上的自信,讓他們和繪畫一同獲得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端莊與法度。這種端莊與法度不僅是宋代繪畫的氣質,也是宋代文學的氣質,更是宋人本身獨有的時代氣質。

構圖

南宋的山水畫在構圖上也有有別於前朝。宋朝初期山水繪畫幾乎都是主峰突出,居於正中,上下空間開闊的全景構圖。但隨著文治的不斷推進與完善,宋人開疆擴土的慾望逐漸減弱,對於追求宏偉雄壯的山河之氣的熱情也有所消退,加上理學思想的影響,人們的審美趣味開始往簡潔空靈上轉變,山水畫不再總是恢宏的全景式取景,描繪樹石草芥的小幅作品隨之增多。

董其昌在《容臺集》中講道“宋以前人都不作小幅,小幅自南宋以後始盛。”南宋以後盛興“小幅”畫,是宋徽宗提倡起來的風氣。徽宗在宋代山水畫的發展上有著不可小視的作用,他間妙的畫格與二米相近,喜作小幅這一點也相類似,徽宗與二米創立的小畫之體實為南宋院體畫之宗。

弱宋眼光下的繁榮文化,從李唐看宋代繪畫的審美思想!

李唐本是北宋的畫院待詔,受到徽宗影響,在山水畫的取景佈局上也多使用小景。如他的《采薇圖》《清溪漁隱圖》皆是擷取部分近景,畫面不留天地,樹木也只畫其根不畫其冠。宋人極其講究對樹石造型及佈局的處理,有著高度的提煉和概括性,這明顯不同於西方的風景畫,這種佈局和經營的觀念也是透過格物來認識自然,藉助空靈虛靜之景探尋事物的本真。

空間安排上李唐多采用平遠式構圖,作為中國傳統繪畫的一種空間表現形式,平遠式構圖善於表現深邃空靈的意境,它徹底打破了作品對時空的限制,以小見大,從無生有,強調了山水畫在時間上的隨意性和空間表達上的無限可能,無論作畫還是讀畫都如親歷一場山水之遊,無論畫者還是觀者都可以由一張畫紙延伸出無限的想象,從而擺脫世俗和慾望的束縛,達到精神的解放。

弱宋眼光下的繁榮文化,從李唐看宋代繪畫的審美思想!

概上所訴,宋代的文化因為理性的光輝而顯得更加成熟,它弱化了唐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卻多了一種冷靜的思辨與觀照。市民階層的興起讓兩宋文化更世俗、更現實也更自由。格物的思維方式又讓宋人不會忽視事物的任何精微與奧妙。

他們用筆墨去思考,用繪畫去修煉,用對世間萬物的觀照,讓自己獲得對物的超越。所以嚴謹的法度是宋代繪畫藝術的風骨,而端莊的氣度則是宋代繪畫藝術的靈魂所在。

由北而入南的畫家李唐,身處時代鉅變的漩渦,他不僅具有敏感的藝術感受力,還有著多變的藝術風格和深厚的藝術修養,這使得他的繪畫具有了最典型的宋文化特徵。宋代文化藝術的迷人氣息,透過李唐和其他同時期藝術家的作品跨越千年的時空,給我們傳遞著文明古國的精神內涵。參考文獻:《唐宋之繪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