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崙是拿著破輪子?清代考場上的大笑話,其實是時代隱痛

拿破崙是拿著破輪子?清代考場上的大笑話,其實是時代隱痛

筆者的一位老師曾經在上課時講到了《春秋》三傳,他開玩笑地和我們說,你們的學長學姐曾經將《春秋》三傳寫成了“公羊傳”“母羊傳”和“小羊傳”,我希望你們不要鬧這樣的笑話。這樣的笑話,在清末進行科舉改制時也鬧了不少。1898年和1901年清朝曾經進行過兩次科舉改制,當熟讀四書五經計程車子們面對陌生的考題時,不免笑料百出,但是和今日考場鬧笑話不同,士子們鬧的笑話反映出身處“新”“舊”時代交替時的尷尬與陣痛。

一、1898年和1901年的科舉改制

清朝的科舉考試分為鄉試、會試與殿試,鄉試與會試都分三場考試。乾隆二十一年之前,鄉、會兩試第一場考四書題三篇,五經題四篇,之後科舉考試改為鄉、會試第一場考四書題三道、詩一道,第二場考五經題五道,第三場則考策題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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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

在清政府的官方預想中,士子不僅要熟讀四書五經,還要具備一定的經世能力,這也是為什麼第三場要考策題。但是在科舉的具體實踐中,卻產生了“重首場”的風氣。所謂的“重首場”也就是在鄉、會兩試中只要第一場考的好,接下來的兩場考試只要隨便糊弄糊弄就行了。咸豐元年,王茂蔭在《振興人才以濟實用折》中就提到

:“近時考官專取頭場首藝,二三篇但能通順,二三場苟可敷衍,均得取中。”《

清稗類鈔》中也記載

:“鄉、會試雖有三場,實重首場,首場又重首篇,餘亦具文而已。”

這種風氣下的科舉考試,就連五經都被讀書人視為邊緣書籍,就更別提其他紛繁浩雜的書卷了。雖然第三場考策題,但士子們對第三場考試極盡敷衍,有些士子就是將第三場考試的試題抄了一遍,然後再將試題中的一些語氣詞改掉就行了。

因此,深受當時科舉考試影響計程車子們閱讀面極其狹窄,一般只閱讀一些與考試相關的指導書籍,一般的經史書籍是絕對不會涉獵的。夏曾佑曾經這樣描述清代士子們對歷史知識的匱乏

:“漢、魏、隋、唐,不知為何物,而但知有朱子;禮、樂、兵、刑,不知為何事,而但知有時文”,

以至於當時笑話說是

“太史公是何科進士?《史記》是何科硃卷”。

這種知識上的缺乏在“西學東漸”的背景下日益嚴重與緊迫起來。當西方的物理、化學學科蓬勃發展的時候,中國的讀書人還埋頭於無用的八股文,這種雲泥之別讓當時的有識之士十分擔心,乃至於上書提議對科舉考試進行改革,廢除八股文,增加關於西學的考試內容。

這一提議在戊戌變法中得到了迴應。在甲午中日戰爭戰敗之後,舉國震驚,所謂的天朝上國竟被一個彈丸小國痛打,最後的遮羞布也被這場戰爭給震掉了。因此,許多讀書人幡然醒悟,拋棄了無用的八股文,決定學習“實學”。值得一提的是,在19世紀之前的清朝,“實學”一直被認為是考證、訓詁以及史學等等,但到了19世紀,尤其是甲午戰爭之後,“實學”逐漸與“西學”劃上了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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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海戰

民間對科舉改革的呼聲愈來愈強烈,在1898年的戊戌變法中,官方也對這些呼聲做出了迴應。清廷下令,廢除八股文,改試時務策論,且開經濟特科。但可惜的是,戊戌變法很快就被頑固派扼殺在了搖籃中。頑固派重新掌權之後,下令廢除了一切變法措施,只保留了京師大學堂,所以那一年的科舉改革並沒有真正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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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大學堂1912年更名為國立北京大學

科舉改革真正發揮實效是在1901年,此時的清廷開始施行“清末新政”。這一年清廷延續了1898年的科舉改革,下令:

“著自明年為始,嗣後鄉、會試頭場考中國政治史論五篇,二場試各國政治藝策五道,三場試四書義二篇、五經義一篇”

。1901年的科舉改革,第一場考的是中國史事,第二場考的是西學內容,而第三場考的才是四書五經。這道命令還特意強調

:“以上一切考試,凡四書五經,均不準用八股文程式”。

清廷雷厲風行的詔書雖然獲得了好評,但卻苦了士子。這道詔書是在1901年8月份下達的,但次年就要舉辦鄉試了,不到一年的備考時間讓士子們陷入了深深的擔憂之中,對西學一竅不通卻只能硬著頭皮上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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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讀書人形象

二、天大的笑話

在1901年科舉改革之前,除了少部分有志於西學的讀書人以外,絕大部分讀書人都對西學極為陌生。在突如其來的科舉改革面前,他們變得驚慌失措,以至於鬧出了不少的笑話。

首先要說的是,印象中科舉考試極為嚴格,為保障考試公平公正,實行“搜檢”“鎖院”“謄錄”制度,但是到了晚清,這些制度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壞。例如,以前是不允許攜帶相關書籍進入考院的,但到了晚清,這一制度遭到徹底的破壞。呂海寰在同治三年第一次參加鄉試時,以為考場規矩甚嚴,因此不敢帶片紙進入考場,結果一場考試下來他才明白,這些規矩全都是“具文”,之後的考試他就將書籍順利帶進了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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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作弊考場

科舉改革之後,首場的中國史事與西學內容紛繁複雜,士子們難以掌握,因此極度依賴當時出版市場上的各種史學、西學書籍,考試時夾帶書籍幾乎成了慣例,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是就算是夾帶書籍進考場,對西學知識極度陌生計程車子們,還是笑料百出。

《選報》上曾經刊登過這樣一件事,一個士子在自己所攜帶的書籍中看到了“拿破崙與英將威靈頓戰於某地”一條,就誤將拿破崙認為是法國人拿著破舊的輪子與威靈頓作戰,由此得出法國十分落後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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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崙

這樣貽笑大方的例子不在少數。《新小說》裡面收錄了不少當時的科舉笑話。其中一則還和大名鼎鼎的路德有關。當時的考題問的是

:“問西方文藝復興,與路德新教最有關係,能言其故歟?”

湊巧的是,當時中國也有一位路德,是一位專門研究八股文的先生,他出版了大量關於如何寫八股文的著作,而且他的著作流傳甚廣,當時的讀書人對他都很熟悉,就像現在考研黨熟悉肖神一樣。陰差陽錯之下,這個士子就將中國的路德誤認為了西方的路德,在試卷上豪氣干雲地寫下了這段文字

:“自百年以前,人心不古,士皆騖於奇邪之說,文風殆將掃地……有路閏生(路德)先生,著《仁在堂》九種,而文藝正宗始以復興。”

這就是著名的“東西兩路德,傻傻分不清”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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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路德

另外一個士子在翻《新民叢報》時在《匈加利愛國者噶蘇士傳》中看到了一句“噶氏手寫報紙一條”,就斷章取義

:“外國各種機器皆好,可惜無印字機器,其報紙皆用手寫,實不如中國之文明。”

於是又添一笑料。

不僅科舉士子鬧笑話,就連考官也對所謂的西學一竅不通,以至於出的科舉題目奇奇怪怪,有些看似是西學的題目,其實還是中學的範疇,有些甚至存在著不少知識上的硬傷,遭到不少的批判。考官與科舉士子在面對西學時表現出來的尷尬,實質上是過往的知識性缺陷在“新”“舊”交替時必然要經歷的陣痛,反映出中國近代邁向新時代所遭遇的困境。

但是既然1901年清廷已經進行了科舉改革,為什麼還要在1905年廢除科舉呢?因為科舉考試雖然已經將西學納入了考試的範圍,但實際效果卻不怎麼好,考官們依然堅持“中體西用”的意識形態,出的試題和取士標準依然帶有舊學的陰影。而且當時考風渾濁,有些士子靠寫類似八股文的空文就足矣高中,而另外一部分人靠從夾帶的書上東拼西湊,湊出一篇文章就可中舉,以至於選拔出來計程車子素質良莠不齊。

還有一個原因,在於科舉制度本身。科舉制度歷來重視“選材”,而不是“育才”,這兩者的區別在於政府是否直接承擔著教育民眾的職責。在科舉時代,政府雖然興辦有各級官學,但相比於龐大的人口基數,顯然是不夠的。而且官學的作用也不僅僅是教育民眾。因此,即使是在科舉改革之後,有些人還是呼籲廢除科舉,實施學堂教育,讓清政府承擔起教育民眾的職責,這樣才能真正促進西學在中國的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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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國立山東大學堂

文史君說

無論是1898年和1901年的科舉改制,還是1905年的廢除科舉,實質上都是關於中國教育體制的變革。在傳統的科舉制度下,讀書人侷限於科舉書籍,而無心經史,更無心實學,他們面對現實問題有著天然的困惑,這種困惑在西學傳入中國,時代劇變之時被無限放大,導致官方不得不做出迴應。在突然起來的科舉改制之下,對西學陌生的科舉士子們鬧出了不少的笑話,但在如今看來,這都是近代中國邁向新時代必然承受的陣痛。

參考文獻

曹南屏:《閱讀變遷與知識轉型——晚清科舉考試用書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

(作者:浩然文史·景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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