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圖/網路
1
果郡王允禮,是先帝的第17個兒子。
而且是非常得寵的兒子。
第一,他的母親舒妃,本來就寵冠六宮,是皇帝父親心尖尖上的人兒。愛屋及烏之下,允禮自然也能得父親歡心。
第二,他出生晚、年紀小,未及參與奪嫡之爭。所以自始至終,都不曾表現出窮兇極惡,向來都是承歡膝下的乖巧孩兒模樣。
當然,皇位也沒他什麼事。
實力不夠、野心不大、慾望不強。爭鬥都是哥哥們的,允禮得以置身事外,無風無浪地,做一個富貴閒人。
對他來說,其實這是一層保護色。
所謂富貴閒人,大抵就是以風花雪月為要務,甚少理會朝中之事,對政 治全無興趣,心思都只在琴棋書畫詩酒花上。這樣的男人,不大可能培植黨羽,對皇位亦無絲毫覬覦之心。
換言之,他是“安全”的。
不像部分兄弟一樣,對皇位虎視眈眈,一邊山呼萬歲,一邊打著不可告人的主意。
所以,皇帝待他也格外親厚些,時常召進宮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經過九子奪嫡的腥風血雨後,九五之尊也需要些親情慰藉,緩解身在高處的凜冽寒意。
故事開始時,果郡王允禮的人設,確實就是一個富貴閒人。
他好吟風弄月,每每入宮來,便是陪著皇兄下下棋、賞賞畫,有時還夜入藕花深處,載滿滿一船花香與浪漫。
至於朝政之事,他則甚少開口,毫不關心。
所以,杏花春雨偶遇甄嬛時,皇帝脫口而出:我是果郡王。
可見在他心裡,老十七的“惜花”名聲在外,活脫脫是個風流倜儻的富貴公子。用他的名號來撩妹,既是為了掩蓋身份,也有潛意識中的念頭在作祟。
偶爾的,或許他會羨慕這個能夠詩意棲息的弟弟。
但只是偶爾。
費勁千辛萬苦得來的皇位,才是皇帝最最看重的東西,沒有之一。
2
皇帝羨慕果郡王,其實還有另一層原因。
愛新覺羅·允禮,是被濃濃愛意包裹著長大的。先帝曾親手教他騎射,舔犢之情溢於言表。而舒太妃對這唯一的兒子,更是疼愛有加,恨不能掏出一顆心來。
相比之下,皇帝就有些可憐。
他出生時,生母烏雅氏位份不高,無法親自撫養兒子。
而作為排行老四的庶出之子,皇帝父親亦不會對他有太多重視。
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老十四,卻生得恰逢其時,被烏雅氏親自撫養。所以,二人母子情深彼此牽掛,哪怕在彌留之際,烏雅氏也惦記著小兒子,所求所願都只是見他一面。
對登上帝位的老四,烏雅氏卻一直淡淡的。
說不上不愛,但也談不上很愛。
大部分時候,母子倆都只客客氣氣,在“太后”與“皇帝”的頭銜下各盡其責,並不太像一對真正的母子。
回憶童年,皇帝必定也會傷心失落,為從前那個不曾被好好愛過的四阿哥心酸不已。
所以偶爾的,他會表現出些酸溜溜的醋勁兒來。
那回宮中家宴,皇帝多喝了幾杯,酒酣耳熱之際,他忽然走到果郡王和慎貝勒身邊。說起騎射,皇帝微微一笑:“老十七的騎射,原本都是皇阿瑪手把手教的。”
氣氛凝固了一秒。
果郡王笑著打哈哈,表示自己沉迷酒色,已將本事悉數忘盡。緊接著,又將皇帝的騎射功夫誇了一番,用鮮明的對比,來抬高這位多疑的皇帝哥哥。
這一幕看似平常無奇,實則大有深意。
3
有句話說,伴君如伴虎。
面對掌控生殺大權的帝王,無人敢在他面前肆意妄為。無論說話做事,都必須提著一顆心,不敢也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得罪。
不敢越過他半分,更不能表現出任何不臣之心。
早年間前往圓明園避暑時,果郡王曾陪皇帝哥哥騎馬射箭取樂。
那時候,他的騎射功夫還很厲害。即便是靈巧輕捷的野鴿子,也能一箭貫穿四目,宮中人人皆知,直言“咱們王爺呀,會的多著呢!”
不過,皇帝心裡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兒:
十七弟的箭術,是皇阿瑪手把手教的:“巴圖魯教的是箭術,皇阿瑪給的是舔犢之情。”
你瞧,這是他心裡的一道坎兒,總是時不時地拿出來說一說。帶著點羨慕嫉妒,也帶著些難以言說的意難平——哪怕他已貴為天子。
聰明的果郡王,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所以每次與皇兄談話,他都在有意無意地矮化自我,刻意要將自己塑造為一個無用之人。
如此,方能打消皇帝心中的猜疑和忌憚。好叫兄長明白,自己無足輕重,並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事實上,皇帝也曾多次試探果郡王。
他曾借年羹堯敲打果郡王;敦親王謀反,也刻意讓弟弟參與平叛,目睹一出手足兄弟的自相殘殺。
目的是什麼?
立功嗎?
不,是殺雞儆猴,是要讓果郡王明白:若有謀逆之心,殺無赦!
為此,果郡王藏愚守拙,把自己的能耐和本事都悉數收起,偽裝得除風花雪月之外,再無任何過人之處。
如果沒有愛上甄嬛,果郡王大可在“無用”和“無慾”的掩蓋下,過完富貴安逸的一生。可偏偏一個女人的出現,打亂了他的人生規劃,將其鋒芒,明晃晃展現在皇帝面前。
而這,才是他非死不可的原因。
4
如你我所知,果郡王最後,到底還是違逆他的皇兄了。
當時,摩格可汗求娶甄嬛為妃。皇帝將計就計,導演了一出“和親”大戲。果郡王不知是計,擅自領兵出征,後又在邊關吹了幾年冷風,用一種兇悍的姿態,將虎視眈眈的準噶爾抵禦在邊界之外。
既是為了大清,更是為了甄嬛。
三年間,果郡王迅速成長,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軍紀嚴明,常與將士同寢同飲,並不自恃身份貴重,以至“將士愛戴,無一不服”。
就連死對頭摩格可汗,都對他敬重有加。
他甚至開始參與朝政,提出安定邊關的建議和意見。
朝中官員,也有人站在果郡王那一邊。
這一點,令皇帝深感不安,也深感憤怒。
原來那隻愛好琴棋詩畫花的弟弟,竟如此善於偽裝,生生將自己騙了過去。
若能裝一輩子,那倒也無妨。可他竟能為甄嬛而以身犯險,不惜撕碎多年苦心經營的人設,甚至違抗皇命,也要保一個女子周全。
這份用心和決心,都足以令皇帝不寒而慄。不僅僅因為那頂綠帽子,更因為其破釜沉舟的勇氣和底氣。
大概也是在這時,皇帝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
嗬,朕這個弟弟,才不是什麼富貴閒人酒色之徒,他有的是能耐,他也可能把朕拉下馬!
至此,果郡王已完全被皇帝視作死敵了。
5
果郡王取代皇帝,並非全無可能之事。
畢竟戍邊三年間,他得將士擁戴、得摩格可汗敬重,具備了擁兵自重,舉兵謀反的硬性條件。
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故事,前有古人後有來者。前朝的吳三桂,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紅顏禍水,不是全無道理的。
至少,紅顏可以挑起一個男人的最大野心,將他從溫順的貓,變成暴怒的虎。
覬覦皇帝的女人,極可能發展為覬覦皇帝的寶座,引發另一場動亂。果郡王不僅給哥哥戴了綠帽,他還威脅江山社稷,成為皇帝的心腹大患。
所以,他不得不死。
行筆至此,忽又對果郡王產生好感。他不是無情之人,他能為心中所愛,豁出一條命去。
和皇帝相比,他是真正的血性男兒。
只可惜,帝王家不信血性。帝王家信奉的,向來都是成王敗寇,是謀略和心機之下的“贏”。
可仔細想想,皇帝也沒什麼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身而為帝王,殺伐決斷六親不認,也是必備素質之一。
事實上,面對果郡王的死,皇帝亦滿目悲涼:世間可信任之人,又少了一個。
還是那句老話,奈何生在帝王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