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視作荊蠻的湖南,為什麼在唐宋之際地位提高了?

自古以來,湖南等地就被在某種程度上排除出主流文化區,被視作“蠻人”。譬如戰國時的楚國,雖然也被認為是實力強橫的大國之一,但和中原相比起來,還是會被視為“荊蠻”。而且,就實際上來說,楚文化與山東六國的文化,確實有著非常大的出入。山東六國也就是中原之地的古人,曾經對楚地有眾多蔑稱,除了前面提到的“荊蠻”還有譬如“苗蠻”等等稱呼。

但有趣的事情是,湖南等地的地位在唐宋之後卻得到了明顯的提高,這種提高不止是經濟地位上的提高,更是文化上的提高,荊楚之地開始被視作是地靈人傑的寶地,而非蠻人居住的化外之地。

這種變化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又是為什麼會在唐宋之際開始呢?

被視作荊蠻的湖南,為什麼在唐宋之際地位提高了?

上圖_ 清代湖南全圖

一、上古的湖南

“湖湘”之地,指的到底是什麼地方呢?其實湖湘本指的是洞庭湖和湘江兩地。由於這兩處大部都在今湖南省內,因此今天又往往用湖湘來指代湖南。

雖然說湖南曾經被視作荊蠻,但實際上,湖湘之地雖然在一段歷史時期遠離了政治文化中心,但卻和蠻族相去甚遠。在最初的時候,華夏先祖開天闢地,湖南就已經是炎黃文化圈中的一員了。譬如說,炎帝也就是神農氏為天下嘗百草而死,最終“葬於長沙茶鄉”,而黃帝也曾經“帝張咸池之樂於洞庭之野”。

炎黃之後接任的堯舜禹,也與湖南有著緣分,舜南巡時駕崩在蒼梧之野,而兩位妃子娥皇和女英則葬於洞庭湖。據說,洞庭湖的竹子上總是有著斑斑點點,就是娥皇、女英驟然聽聞舜帝的死訊,淚下翠竹所致,“淚下沾竹,竹上文為之斑斑然”,而娥皇女英也因此被稱為“湘妃”。

隨後的夏禹,也和湖南有所故事,大禹治水時就曾經治理過湖南的湘江,以上種種,完全可以說明,在先民篳路藍縷的創立文明的起初,湖南等地是炎黃文明中的一份子,同樣是中華文明的起源之地,絕非蠻荒之處。

被視作荊蠻的湖南,為什麼在唐宋之際地位提高了?

上圖_ 炎帝,是中國上古時期姜姓部落的首領尊稱,號神農氏

二、唐宋前的湖南

那麼,湖南是為什麼後來被視作荊蠻的呢?

其實荊蠻這個詞起於周朝,當時周朝尚且威嚴未失,羋氏熊氏被分封到楚地也時日未長,此時的楚地,確實並未文明,因此,周人輕蔑的稱呼此地為“荊蠻”。

等到春秋戰國時期,楚國在歷代楚王的治理下,先後任用虞邱子、孫叔敖、吳起等賢臣變法革新,一躍成為諸侯強國,天下列國,無人可欺之,自然也沒人再提“荊蠻”這一蔑稱。歷任楚王為了摘掉“荊蠻”“楚蠻”的帽子,付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努力,可謂是奮數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

只不過,隨著戰國末期楚國的滅亡,經濟及政治在中心也隨之徹底的確定在黃河中下游,湖湘之地就因此被邊緣化,譬如漢朝時賈誼被貶,就是被貶謫到湖南來的,當時被稱為“長沙郡”。

而湖南再一次擺脫“蠻荒”的偏見,就得等到唐宋之後了。

被視作荊蠻的湖南,為什麼在唐宋之際地位提高了?

上圖_ 黃河流域地圖

三、唐宋之後的湖南

唐及北宋之間,雖然國家的政治文化等方面的中心在長安地區,但在統治者眼中,湖南一地已經有了重要的潛力,當然,客觀的來說這一時期的湖南和長安等地的發展還是有著巨大的差異的,如果不太客氣的說,確實,這一時期的湖南確實是“蠻荒”,因此,才會有一大批罪臣被放逐至此,包括李白、元結、柳宗元、劉禹錫、元稹等等一大批文化大咖。

而在政治方面,當時的明相呂溫就評價過湖南的政治地理位置的獨特性,“湖中七郡,羅壓上游,右振防蠻,左馳甌越,控交廣之戶牖,扼吳屬之咽喉,翼張四隅,襟束萬里,天下之安危系焉”

這一說法其實是非常有道理的,聯絡到後來的晚唐亂局,說是言之有理也不過分。

被視作荊蠻的湖南,為什麼在唐宋之際地位提高了?

上圖_ 《武經總要》是北宋官修的一部軍事著作,作者為宋仁宗時的文臣曾公亮和丁度

等到北宋之後,這種認識就更加深入,《武經總要》中就有提到湖南“東界鄂渚,西接溪洞,南抵五嶺,北連漢沔。其人多勁悍忿決,勇於私鬥。自南郡、凌夷、盧溪、辰陽諸郡兼雜蠻夷,散處山谷,其外又有羈縻州縣,歲時修貢,間侵邊境,朝廷據要害戍守。凡典城領兵者,並擇武幹以充其任。其澧鼎辰峽潭全邵永州,仍募土丁,置寨將,與官軍雜戍界上。”

光是地理的重要性被發現還不夠,湖南正式開始高速發展,要追溯到唐代宗廣德二年,這一年創立了“湖南都團練守捉及觀察處置使”,簡稱“湖南觀察使”,湖南觀察使的創立平息了臧玠發動的兵亂,使得湖南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在統一的指揮下安穩的發展。

等到唐末,大量的北人為了逃難紛紛南遷,有大批掌握先進技術或文化水平相對較高計程車人遷入。

被視作荊蠻的湖南,為什麼在唐宋之際地位提高了?

上圖_ 南宋版圖 (蒙古、金、西夏、南宋 )

而南宋偏安一隅,政治經濟的中心自然遷向東南,而湖南則在這一時期成為了南宋統治的腹地,也是主要的賦稅來源,更是南北的交通樞紐,其意義在各個方面,無論是政治、經濟、文化或者是軍事,都有著獨一無二的地位。

南宋的李綱就說過“荊湖、國之上流,其地數千裡,諸葛亮謂之用武之國。今朝廷保有東南,控馭西北。加鼎、澧、嶽、鄂若荊南一帶,皆當屯宿重兵,倚為形勢,使四川之號令可通,而襄、漢之聲援可接,乃有恢復中原之漸。”而且湖南的節度使大多都是聲名赫赫之輩,譬如李綱、辛棄疾、朱熹等等,由此,湖南的地位可見一斑。

經濟上,湖南是最主要的賦稅來源,軍事上,湖南是北迴中原的橋頭堡,而在文化上,湖南的地位也不遑多讓。譬如大量的書院興起,包括嶽麓書院、石鼓書院等等,尤其是嶽麓書院,在之後的影響可謂是非常深遠。當然湖南還有別的書院,譬如說盧潘書院、杜陵書院等等。只是嶽麓書院和石鼓書院非常之出彩,號稱是全國四大書院。

湖南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成為了和齊魯一南一北相呼應的文教中心。

大概也正是因此,宋代之後湖南可謂是人才輩出,哪怕只把近代人物拎出來數,也有魏源、曾國藩、左宗棠、譚嗣同等等。

被視作荊蠻的湖南,為什麼在唐宋之際地位提高了?

上圖_ 曾國藩(1811年-1872年)

綜上所述,湖南在上古之時,就屬於華夏文明圈中重要的一員,甚至可以說是發源地之一。只是隨著楚國的覆滅,經濟及政治的重心全面北移,致使湖南一度邊緣化,被視作“蠻夷之地”,成為了漢唐官員貶謫之處。

但隨著唐之後經濟重心漸漸的南移,在南宋之際一躍成為了最為重要的腹地,經濟、政治、軍事、文化等等方面都有著難以遮掩的光彩。一直到今天,所謂的“無湘不成軍”就是一例出彩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