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李紈母子有什麼結局?

李紈母子的結局情況。李紈的判詞和讖畫十分清楚:

畫畫著一盆茂蘭,旁有一位鳳冠霞帔的美人。

也有判雲:桃李春風結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

她的曲子名曰《晚韶華》:

鏡裡恩情,更那堪夢裡功名。那美韶華去之何迅,再休提繡帳鴛衾,只這戴珠冠、披鳳襖,也抵不了無常性命——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氣昂昂,頭戴簪纓,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古來將相可還存?也只是虛名兒與後人欽敬。

何須詳推細析!這個活著如同“枯木槁灰”似的女人曾經揹負過人生最大的不幸。然而她的晚景不慘,是戴著“鳳冠”披著“霞帔”心滿意足地走向墳墓的,而且直到死後仍名聲極好——算是功成、名遂、身死。曹雪芹正是透過這樣的藝術構思,向“看官”們揭示掩蓋在光彩奪目的榮譽後邊的對人類靈魂和理性的殘忍宰割的。

賈蘭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精神支柱和希望的寄託,就是他為他的母親掙得了一個封建淑女所能夠得到的最高榮譽。值得注意的是,賈蘭在前八十回到底是幾何年歲呢?這在第七十八回有所披露:

《紅樓夢》李紈母子有什麼結局?

眾幕賓看了(賈蘭的詩)便發贊:“小哥兒十三歲的人就如此,可知家學淵深,真不誣矣!”賈政笑道:“稚子口角,也還難為他。”這樣就連帶而出一個問題,“小哥兒”的年齡是如此幼小,那李紈要等多長時間才能得到她所想望的那種“幸福”呢?

脂硯齋在批《好了歌》注歌“昨憐破襖短,今嫌紫蟒長”中指稱此句為“賈蘭、賈菌一干人”,算是解了這個謎。原來在賈蘭在“嫌紫蟒長”之前,曾經過一段自嘆自憐“破襖短”的貧困時期。而造成這種困頓狀態的原因不是抄家又是什麼呢?很明顯,賈蘭的做高官、戴簪纓、懸金印這番“壯舉”乃是在賈府被抄數年之後的事了。如果說當初賜元春死是“今上”的本意,他肯給她的嫡親孃家侄兒這樣的寵遇麼?

若果然是柳湘蓮“造反”逼近皇城,在“天子驚慌愁失守,此時文武皆垂首”這樣嚴重的政治局面中皇帝“赫然大怒”,下旨:“著賈元春自盡,拉出去埋了,欽此!”賈蘭還會有這般“威赫赫”的事麼?

我的理解是,元妃死後若干年,“今上”終於擊敗他的政敵,決定為元春昭雪。而此時的賈府早已敗散,“飛鳥”們早已“各投林”。於是,他在某一“林”中羅致了賈蘭等“鳥”,封以高官,施以厚祿,“大大地給了一個恩典”。李紈很可能因為戴上了一頂“鳳冠”而激動得血壓升高、搶救無效而逝,賈蘭隨亦傷母而亡。對賈元春和賈府的情況作這樣的分析,有的人會反駁說:“你的這一點‘見解’並不新鮮,這不過是高鶚續書的翻版,讓賈府再‘沐皇恩’而已。”對這樣的置疑,我只能回答:也是,也不是。賈府“再沐皇恩”有什麼根據說它是不可能呢?這種事情歷史上看到的還少嗎?誰又能提出證據,說曹雪芹打算不要皇權統治,打算建一個共和國呢?我只是要說明,儘管可以“再沐皇恩”,也到底由於我們看到的“紅樓”世界太腐朽、太糟糕而不能自存,連皇帝也挽救不了它完蛋的命運——這幕社會大悲劇的意義即在於此。

根據批文,賈府的統治者並沒有聽從元春的勸告而“退步抽身”,因而遭到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打擊。但打擊過後,還有一段漫長的時間“紅樓”才能“夢”醒呢!

經過這次打擊,賈政、賈赦一干人將一垮到底。抄家的狂浪將一洗賈家的“內囊”。政治上失去靠山,經濟上斷絕了來源,親友不肯照應,債主盈門追索,同僚因風吹火,正是呼天不應,叫地不靈,此二朽木不死何待!

經過這次打擊,這個家族形式上的維繫者賈母,風燭殘年又遭狂風,將一滅了之,她的死,宣告這隻百足之蟲正式解體。能幹的管家人死的死、走的走;王熙鳳、賈璉的反目將如火上澆油一樣使賈府亂上加亂。

經過這次打擊,賈府中久已有之的你吃我、我吃你的慘劇將日趨公開和白熱化,邢、王二夫人的角鬥愈演愈烈,家中下人乘機挑撥是非,各自大顯神通“施為”,作為“憐憫”而餘下的財物將被瓜分一空。

試想,這樣的攤子還能收拾得起來麼?然而,這正是曹雪芹根據他自己親身經歷過的痛苦給《紅樓夢》安排的現實主義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