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三十年(下):管理三把刀,刀刀“救命”

內憂外環 堅定前行

在重壓之下,華為內部也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2007年,華為發生一起試用期員工自殺事件,掀起輿論軒然大波。

華為內部員工的壓力被四處渲染:客戶要求30天定製產品,市場經理對產品經理要求25天,產品經理對專案經理要求20天,專案經理對幹活的人要求15天……所以加班成了華為人的家常便飯。

然而,這都是任正非“狼性”企業文化的誤解,他從未把狼性文化等同於加班,他只讚揚過狼團結、堅毅、奮鬥的精神。華為很早就出臺過加班需要申請的制度,週六週日還會停空調停水。

事後任正非要求,每級行政管理團隊都要和員工有固定時間的溝通,十分鐘、十五分鐘都是可以的。

在那次會議上任正非的發言讓人動容:從1999年到2007年,我自己就有多次感覺活不下去的經歷。有相同的經歷,所以我才有這麼多感觸。但是,我有一個最大的優點,我懂得釋放,懂得傾訴。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我會往外打電話,訴說自己的心裡感受,沒有一個人會勸你自殺的。

內憂可解,外患侵襲。說是外患,也不過是華為內部分化出去的而已。

當華為仿照IBM進行流程化、職業化後,已經自成山頭的“李一男們”不樂意了。他們拒絕穿西裝、打領帶,拒絕規範流程,還是想像原來那樣打天下。

對這些人,任正非使用類似於“杯酒釋兵權”的智慧啟動了“內部大創業”:首先勸退他們,大約300人;接著發展成經銷商,有多少員工股就給多少錢裝置,自己賣完了就有了創業資金。

2000年,外界相傳與任正非情同父子的李一男拿著1 000多萬元華為裝置創辦了港灣網路公司。之後的事情眾所周知,港灣調轉槍頭研發了自己的產品,並挖走華為不少頂尖的研發和銷售人員,使得華為損失慘重。

最終,任正非選擇痛下殺手:不惜虧本抵死港灣,借智慧財產權破壞上市,最後又收購港灣,在研發上棄用李一男。

這麼多年來,李一男一直都是任正非落給“黑粉”的話柄。李一男或許無情,但任正非和華為的報復做法也不免殘酷。

但是,任正非當年可能只有一個選擇,一定要搞死港灣。因為任正非領導的華為是由一個個聰明的人組成起來的,要是一個山頭起來了,就必須要想辦法削下去,山頭多了,華為就會瓦解。

華為三十年(下):管理三把刀,刀刀“救命”

管理三把刀 刀刀“救命

所以任正非才有三刀:第一刀砍掉高層的手和腳,只留下腦袋洞察市場、規劃戰略,不要用手腳的勤快掩飾思想的懶惰;第二刀砍掉中層的屁股,不要只考慮本部門利益,趕他們出辦公室盯住客戶和市場;第三刀砍掉基層的腦袋,清高的“秀才”要做能征善戰的“兵”,就是一個字:幹!

2004年,華為在美國諮詢公司的幫助下建立了輪值主席制度,八位領導者輪流執政,任期半年。後來這套制度變成輪值CEO制度。

任正非說:每個輪值者不得不削小他的屁股,否則就達不到別人對他決議的擁護。這樣,他就將他管轄的部門,帶入了全域性利益的平衡,公司的山頭無意中被削平了。

1995-2001年,因錯誤估計國內政策,放棄研究PHS與CDMA技術,華為痛失小靈通及CDMA市場,任正非為此向所有管理層道歉。當時,按照“高投入、高產出”的做法,華為在3G研發上投入了1/3的研發力量,但國內牌照卻遲遲不發。

可以試想,在“聰明人”的眼中,任正非的威嚴受到挑戰。如果就因為“李一男們”的反對放棄3G研發,華為也會面臨土崩瓦解的風險。

在等待3G牌照漫長的歲月裡,任正非老了許多,華為也磨走了不少“聰明人”。

2008年7月,中國電信丟擲一份270億元的CDMA網路招標訂單。零份額的華為借國泰君安釋出公告,稱將在全國範圍贈送裝置。接著市場上開始傳言華為對訂單勢在必得,100多億元的裝置成本下竟然開出6。9億元的“地獄價”。

傳言之下,CDMA霸主中興只得選擇降價更改標書。哪知一早派出去送標書的人,竟因“無法言狀之原因”錯過投標時間!

經此一役,華為硬搶CDMA市場份額25%,奠定3G前夜市場基礎。

2009年初,等來WCDMA牌照的聯通釋出標書。雖然中興打出零報價,但研發已達十幾年的華為還是強勢拿到31%訂單,中興只有20%。

打了大勝仗的華為,2009年躍居全球第二大電信裝置商,僅次於愛立信。

一個對技術半懂不懂的人,終於領導一群“聰明人”走出焦慮,任正非的個人威望也達到最巔峰。

華為三十年(下):管理三把刀,刀刀“救命”

大象轉身 驚濤駭浪

2010年,華為又走到歷史的轉折點。

當年4月,印度禁止進口華為產品;6月,歐盟對華為無線路由器發起反傾銷調查;7月,華為不合時宜地首次進入世界500強榜單,引起外國機構警覺,造成華為海外收購接連失敗。

須知,華為2009年營收1 491億元,大部分為2B業務,來自海外市場的佔60。4%。2010年一整年不順,暗示著海外市場風險變大,2B業務風險變大。

從2B走向2C,從海外走回國內,華為能行嗎?

2010年12月3日,任正非召集核心會議,正式宣佈終端業務與運營商業務、企業業務並列。不到一個月時間,在3G業務中立下汗馬功勞的忠臣餘承東被任命為華為終端董事長。

對華為向2C業務的急進,運營商並不理解,他們希望華為繼續提供定製機,不要“越線”。來自華為運營商版塊的壓力也與日俱增,向“新官”餘承東表達不滿。就連華為終端內部也有不同聲音,因為餘承東提議發展高階機的電商渠道,將砍掉3 000萬臺低端智慧手機和功能機業務,有損終端運營商業務的利益。

這麼多人反對,結果卻是餘承東在任正非支援下一路走到黑,2011年底將旗下所有面向消費者的業務如手機、其他終端裝置組成消費者BG(業務集團)。為此,華為甚至不惜與沃達豐、法國電信等運營商中止合作,堪稱“造反”。

從自由野性,走向規範流程,再到建立在創始人威望下的“人治”,華為成為執行力、意志力最強大的功利集團。

任正非認為:民主是產生在獨裁基礎之上的,沒有獨裁,民主不可能成長。華為要實現民主管理,必須先經歷長官管理階段。

顯然,任正非有了大權在握的感覺,他不再是那個需要跳樓來感慰大家實現自己想法的創業者了。同時也可以想象,情懷主義如小米公司,其實在與一塊“硬鐵”比試堅實的程度。

2012年,華為終端堅定不移地執行高投入戰略,耗資9億元搞研發,超過營收10%;僅2012年華為就增招研發5 000人,總人數近萬人,比其他所有國內主要競爭對手的總和還要多!

此外,華為終端悄然完成全球上游佈局,在倫敦設有設計研究所,在俄羅斯設有演算法研究中心,在日本設有小型化設計和質量控制研究中心……在歐洲的研究所裡,華為5G研究已走到世界前列。

任正非說:華為應大幅提升在手機終端上的研發和品牌投入,至少在預算和投入上勝過競爭對手。

有一次,任正非去日本研究所考察。有工程師表達了華為研發收益比低於蘋果公司的憂慮,擔心公司會降低研發費用。任正非告訴他一個“秘密”:餘承東敢跟我講真話,不敢給別人講真話,給別人講真話,別人要卡他的預算;我說我啥也不要,我們正在前進的路上,為什麼要這麼簡單地去看收益比?

事實上,任正非對餘承東給予了直接的指導。在看了華為路由器的開發體系後,任正非立即就給餘承東打了電話,要求他學習路由器業務模組化開發模式。餘承東用半年時間把組織改成平臺式、模組化,迅速撐起了手機業務的規模、效率及整體優勢。

有任正非背書,餘承東打出了他的牌:“最”戰略。

華為榮耀、P系列、Mate系列都立足在硬體配置、效能指標上超越對手,而且是在全球範圍內。這實質上掀起了“硬體大戰”,拉高了競爭門檻,把整個市場產品水準抬到一個華為夠得著,其他品牌夠著費力的標準。

須知,戰線一旦拉長拉高,“基礎功”不好的廠商一定會在研發效率、質量和產能上出大問題,而這恰恰是華為的長處。

餘承東給外界的感覺一直是高調、囂張,事實上他需要透過吸引眼球把華為內斂的優勢彰顯出來。

2014-2015年,高通晶片出現供應問題,嚴重依賴高通的手機廠商紛紛“遇難”,華為卻依靠旗下海思晶片供應安然無恙。

華為手機在外觀ID設計、公開渠道等短板上也投入巨大,挖來了三星手機工業設計金峻緒、蘋果創意總監Abigail,而營銷費用第一年就砸了2億美元。

在經歷了頭幾年的僵持後,2014年華為手機漸漸脫穎而出。僅Mate7一個單品的營收,就超過小米手機2014年全年銷量一半所創造的營收和利潤。

依靠硬體與研發,華為手機搶佔了目前的制高點,但是它在網際網路服務一塊依然短板明顯,接入的網際網路服務數量只是小米、魅族的零頭。

任正非說,過去的成功不是未來可靠的嚮導。可以預見,華為一定會在網際網路領域掀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