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金瓶梅》第一百八十五回 蘭陵笑笑生對待春梅的謹慎描寫

白話《金瓶梅》第一百八十五回 蘭陵笑笑生對待春梅的謹慎描寫

上一回說潘金蓮第一次回房時,見西門慶正要與龐春梅雲雨,十分知趣,轉頭就走,又回到上房,停留了很久才又走回來。

此時西門慶已經入睡,秋菊搖起春梅來說娘要吃茶。

於是下面就有一段關於龐春梅此時狀態的描寫:

【一面起來,慢條廝禮、撒腰拉褲走來。。。潘金蓮道:你頭上汗巾子跳上去了。。。又道:你耳朵上墜子怎的只戴著一隻?】

春梅尋了半天尋不到,一直走回正屋,才發現掉在了腳踏上。。。

到了整本書已經超過四分之三的現在,關於春梅的床戲一直都是這樣隱隱的描述,從來都沒有過潘金蓮、王六兒、宋慧蓮以及其他婦人的那種直白露骨的描寫,李瓶兒寫的雖然也相對隱晦一些,卻也不像春梅這樣總是遮掩著。

蘭陵笑笑生對春梅到底有著怎樣的情愫呢?

這樣的寫法怎麼能表現出這個最後

【以yin死】

來作判詞的女人呢?

今天作者還是這樣的做法,讓我們只能從頭飾亂了不曉得、耳墜兒掉了也不自知去聯想她與西門慶最後的瘋狂。

耳墜兒掉了不自知,同樣影射潘金蓮葡萄架丟掉繡鞋卻不自知的那次直至昏迷欲死的宣洩,讓我們知道春梅在房裡也是與潘金蓮有著相差不多的放肆。

值得注意的是潘金蓮對春梅和西門慶苟且的態度,她對任何接近西門慶的女人都有著無法容忍的敵意,但她是對龐春梅卻是完全沒什麼意見的,甚至還表現出了對春梅的體貼。

關鍵是這份體貼還偏偏是真心的,並不是心口不一!

從這裡也能讀出兩人之間的知心相厚,這份情義已經超越了潘金蓮付出過的任何一份情感,龐春梅也從未讓她失望。

白話《金瓶梅》第一百八十五回 蘭陵笑笑生對待春梅的謹慎描寫

這一回還有一不得不說的絕妙暗隱之處,是驍騎自秋水堂讀來。

今日吳月娘又聚攏眾人請了尼姑講佛經,這一次講佛,說的是

【五戒禪師破戒戲紅蓮女子,轉世為東坡佛印的佛法】

這段佛法故事在多個古代書籍中都有記載,驍騎手頭上剛好也有馮夢龍的《古今故事》,正有這一篇《禪師趕五戒》,索性說給大家聽,最後再講它與《金瓶梅》的聯絡。

這個故事裡的禪師說的是大宋英宗年間孝光禪寺有道高僧明悟禪師,五戒說的是大文學家蘇軾蘇東坡的前世。

這明悟禪師與五戒禪師原本是同門師兄弟,兩人情誼深厚,佛法同樣高深。

不想有一日這五戒禪師遇到一名叫做紅蓮的女子,一時起了邪念,破了淫慾的戒條。

明悟禪師雖不曾眼見,卻也算到了此事,一邊暗歎五戒禪師多年修行一朝付之東流;一邊要勸他歸省。

高僧大德講話從來都不直說,只用打機鋒的方式點醒,明悟禪師作了一首《詠蓮詩》:

【春來桃杏盡舒張,萬蕊千紅鬥豔芳;夏賞荷花真可愛,紅蓮爭似白蓮香。】

我們來看這首詩的重點只在最後一句,也很不像一個有道高僧的水準,比個小沙彌也強不了多少,可這個不是重點。

詩的水平怎樣,不去說它,只說五戒禪師也是高僧,一聽便頓時了悟,自覺羞愧難當,回到禪房裡當夜便坐化了。

這個故事到這裡只是個開始,精彩的還在後面。

明悟禪師又是掐指一算:不好!這五戒再次投胎一定是個毀僧滅佛的存在!

為了不至於讓五戒最後落得個永墮苦海的結局,明悟禪師決定:立刻去追趕已經前去投胎的五戒。

於是這一日兩大高僧接連坐化而去。

白話《金瓶梅》第一百八十五回 蘭陵笑笑生對待春梅的謹慎描寫

轉過世來,五戒禪師託生在四川眉山,就成了我們熟知的蘇東坡;明悟禪師腳趕腳的追到眉山,投胎成了謝瑞卿,與蘇東坡從小一起讀書一起長大。

兩人關係依舊親密,只是志趣卻各不相同;謝瑞卿自然篤信佛法、一心向佛。

蘇東坡則志在功名,偏不信佛道;常常痛罵和尚嘲諷僧人。

後來蘇東坡科舉一鳴驚人,做了翰林院學士,謝瑞卿恐怕他功名加身,更是毀僧謗佛,一直追隨他身邊,時刻點撥,蘇東坡也不以為意,反而常常譏笑。

一次朝廷打醮,蘇東坡帶謝瑞卿前往,不想被仁宗皇帝看到,見謝瑞卿方頭大耳、儀表出眾,便問他是何人。

打醮重地閒人亂入可判死罪,不得已蘇東坡只好給皇帝說,他是深通佛經之人,目前在大相國寺做個雜役,所以才來到此處。

皇帝見謝瑞卿還沒出家,只是個雜役,便道:“朕賜你度牒,欽命出家為僧。”

皇帝的話誰也不敢違抗,並且謝瑞卿本就一心向佛,順水推舟就做了和尚,法名:佛印。

本來是件皆大歡喜的好事,可蘇東坡卻難過極了。

他本來想著將好友帶到東京來,是勸他謀求功名,一同富貴,哪知陰差陽錯卻致使好友出家當了和尚,心中十分自責。

因此也對謝瑞卿有了許多歉意,謝瑞卿再與他說佛法時,他便不再從前那樣聽不進去;

謝瑞卿為了度化他,藉著這個事情大講佛道,蘇東坡不耐煩時,他便假作生氣,說蘇東坡害他做了和尚,蘇東坡慚愧,只好又聽他講。

漸漸的,蘇東坡也意識到了佛經的妙處。

偏巧正值宰相王安石推行變法,蘇東坡與他政見不同,多次起了衝突,不久便被貶到了杭州,在他落魄的時候,謝瑞卿自然一直相隨。

落後幾年,王安石的門生接連數次打壓蘇東坡,政治生命已經無望,蘇東坡心灰意冷,又在謝瑞卿的影響下,認真讀起了佛經,並屢屢有出家的願望。

謝瑞卿笑而不語,暗說時候未到。

白話《金瓶梅》第一百八十五回 蘭陵笑笑生對待春梅的謹慎描寫

到了哲宗年間,有一天謝瑞卿道:“貧僧久欲歸家,只等先生同行。”

蘇東坡此時已經是大通佛理,明白他的意思,兩人大談了一陣佛論,謝瑞卿當晚坐化在大相國寺,蘇東坡回到寓所也在同一時刻無疾而終。

這本來只是一個佛法感化世人的故事,流傳很廣,本來與我們說的《金瓶梅》沒有什麼關係,可蘭陵笑笑生卻在這一回裡多次提到,才讓我們這些讀者有了醒悟。

驍騎說過多次,作者從不寫閒筆,沒用的東西他一句也不會寫出來。

這個故事裡那名苦苦度化蘇東坡的禪師法名

【明悟】

,偏巧西門慶後來與吳月娘所生的兒子孝哥十五歲出家後,普靜禪師為他取的法號也叫

【明悟】

這裡面不會沒有聯絡。

並且在西門慶與潘金蓮初試白綾帶裡還有一句這樣的描寫:

【。。。相與枕籍於床上,不知東方之既白。】

而蘇東坡在《前赤壁賦》中曾有這句:

【相與枕籍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很明顯就是蘭陵笑笑生巧妙的借用了蘇東坡的名句。

這一番暗操作,只為獻給能讀懂的人,又用以警告世人不要像西門慶、蘇東坡那樣執迷不悟,一切都逃不脫佛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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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回潘金蓮討皮襖、宋大巡來赴宴,又將會有什麼暗隱的故事呢?請看驍騎明天的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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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一定會被封禁,驍騎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