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40年前,有人在深圳許下一個春天的諾言。從此之後,無數人千里夜奔來到這個大都市。

有人和我說:深圳是個人造的城市。它像個市場下的大熔爐,一併吞下來自五湖四海的逾1300萬的人口。

四川口音,東北口音,卻很少聽到“深圳口音”這個詞。

深圳,像個苦苦經營的重組家庭,堪堪用極快的發展速度掩蓋某種程度上的蒼涼感。一線城市的稱謂上,究竟是北上廣深、北上深廣、還是北上廣深杭,深圳人很少放到明面上說。

深圳,一直是我的中轉站,一直很想去那裡生活但每次都只是當了過客。我喜歡深圳的原因,就是因為它的“重組性”和重組後的”穩定性“,在這個大環境中我們可以很好的隱藏自己,不問來處,不究歸途。

回溯過去,在我媽那個年代,“北漂”是有範兒;到了九十年代,“南下撈金”是敢闖。

成功的淘金者褲兜裡揣著大哥大,回到村子裡,捲起褲腿餵豬,等到了深圳,西裝革履髮膠頭,就連說普通話的腔調裡都入鄉隨俗地帶了些“老廣”口音——兩個河南老鄉學著港商用“港普”談生意,一點都不稀奇。那個年代的淘金弄潮兒,能和同樣嗅到商機的港商搭上線,是一件“有面兒”的事。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有錢”,逐漸成為深圳的城市名片。俗嗎?誰會和錢過不去。從小漁村到大都會,除了史料愛好者,很少有人會去想,40年前的小漁村是什麼樣子的。

今天要聊的電影和深圳有關。

這部電影

裡沒有小漁村,沒有大都會,有的只是一種難以言表的迷茫。

——

《過春天》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這種迷茫也許是,一個下雪的夜裡,我在海外留學的朋友蹲在亞洲超市的門口,手裡捧著一包比國內要貴上20倍的老北京牌泡麵,在電話裡對我說“現在過得還行吧”。

畢竟深圳是空中之城。它不會排斥你,卻也不會吸納你,它也許只是一塊土地。在一些人眼裡,它是沒有根的。你在深夜裡為深圳哭泣,其實只是在為自己哭泣。

春天之約,又浪漫,又殘忍。

TVB之夢與蝱蠅現實

一河之隔,另一個“世界”。

半年前,我陪第一次去香港的朋友走羅湖口岸過關。人很多,與她喜於言表的雀躍相比,周圍包裹著我們的人的臉上更多的是一種滲入很深的麻木。有的人會戴上口罩,露出的雙眼像貧瘠之地上的兩汪深井,疲倦如塵埃,眼屎如蛛網。

朋友問:“工作日這麼早來,怎麼還這麼多人啊?”

這些人很多都是每日往返香港深圳的打工族。出了這條長長的關口,立刻換上另一個節奏的面孔。其中,也有人每日往返兩地“掃貨”,靠關稅差額來營生。有專職、有兼職,哪怕在香港有份“體面工作”,也不妨礙他們偶爾賺點外快補貼家用。

《過春天》的主角佩佩就是一個靠“走水”賺交通費的學生。

佩佩的身份比較複雜。由於在香港出生,所以她可以享受從小學至高中的免費香港教育,由於母親是內地人,她不得不每日在兩地間奔波。

電影一開頭,佩佩在班裡幫同學貼手機膜、兜售手機殼。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在其他關於香港的鏡頭裡,幾乎看不到TVB裡兢兢業業的港式精英或相互守望的香港街坊。

有的是佩佩在搭乘地鐵或穿梭巴士時的漫長而空洞的凝視。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佩佩與在香港重組家庭的父親見面時的欲言又止。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佩佩爬上上環的富人區,和朋友一起感慨有錢人的生活。

其中一個畫面是遊艇派對。派對中的音樂和遊戲販賣著粗野的快樂。遊戲結束,每個人都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原來他們也是在香港求生的普通人。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歲月神偷》裡,一句很出名的臺詞:生活就像一雙鞋,一步難,一步佳。難一步,佳一步……

在《過春天》,不僅是佩佩,每個人都像是被生活推搡著,前進,後腿,不由自己。

生活不是TVB,一口甜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在生活中,每個人都是蝱蠅。

最終極的迷思,是明白“我是誰”

很感謝導演白雪,用一部電影將像佩佩這樣的“單非”學生從苦海浮沉的底部打撈起來,讓更多人知曉有這樣的一個群體存在著。她沒有想要撬動什麼、或者改變什麼。甚至在採訪的時候,她對“女性導演”這樣的標籤並不是太能接受。

她說:“我只是想要記錄一些東西”。

再說回九十年代。

深圳內部流傳著一些故事,在外人聽起來如同都市傳說。比如說“二奶小區”。有家室的港商來深圳做生意,與內地女性發生包養關係。他們去香港生下的孩子,就被稱為“單非兒童”——即父母中一人不是香港居民。

到了讀書階段,其中一些“單非兒童”便成為跨境學童,住在深圳,求學香港,每天花費在交通上的時間至少四小時。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但求學的艱苦還不僅在此。內地與香港的文化差異之大,不僅是粵語和普通話、繁體字和簡體字之間的差異。

佩佩想要錢,是為了能和唯一的好朋友去日本旅遊。她賣手機殼,去餐廳當服務員,甚至陰差陽錯成為“走水少女”。她真的想去日本嗎?未必見得。但她的朋友是她在香港這塊土地極少能維繫的社會關係之一。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佩佩在香港,是Jo的朋友。

每天奔波求學很辛苦,沒關係,她是Jo的朋友。她的父親和自己的家庭走在街上會假裝不認識她,沒關係,她是Jo的朋友。

所以跟著她翹課,為了她打工,完全沒問題。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佩佩最在乎的不是這份友情,更深層的,她在乎的是自己在香港的這段關係紐帶——這也是為何她會和Jo的男朋友阿豪產生曖昧的情感,為何她如此希望能加入地下走水團體。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

渴極了的人,不會在乎自己喝下的是什麼水。

畢竟,她極難在香港再找到類似的自我認同感。正如她難以在深圳的家庭裡找到類似的感覺。

“我是誰”這個問題,是最終極的哲學迷思。

像佩佩這樣的邊緣人還有很多。南國的橘子,非要到別的地方生長,就會變得苦澀。往返港深兩地的學生哥學生妹,即便,許多交集的鬱苦也難為外人道——說多了,別人又覺得這人真矯情,怕不是在炫耀什麼吧。

其實真不是。

我還記得,我的朋友從過關口岸出來,一臉不真實地問我:這就是香港?

某一刻,我想到了佩佩的母親爬上一座小山坡,看著遠方被雲霧模糊掉的城市,她也是喃喃地問了一句:這就是香港?

彷彿她從未去過一樣。

青春期女孩的自白:不是隻有郭敬明筆下的疼痛才叫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