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江山入畫圖:黑白片裡的蘇州園林舊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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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典園林的背後,是一整套中國文化的系統,園林和山水畫、詩詞賦一樣,功夫在詩外。在這套文化體系中,舊文人士夫們不分專業,詩書畫藝是通的,詩的意境都可以在山水園林中找到。

不能忘記,在過去我們是一個善於創造美和享受美的民族。

今天我們為什麼還要研究園林?其實就是為了懂得我們文化的美。只有瞭解了我們曾經存在的美,才能再創造出新的美。我們今天的人希望認識園林、瞭解園林,或許更應從《紅樓夢》裡去找,從《浮生六記》裡去看,從文字的品味延續到空間的感受。比起專業的鑽研,我們更應將文化作為我們生活中的靈感,融入我們的血液。

系統敘述園林的經典書籍有不少,1979年出版的由劉敦楨先生(1897-1968

所著的《蘇州古典園林》,大概是暨明代計成《園冶》之後最早的一本,其文字之詳實,圖片之精美,後世無可比擬。全書共分

總論

例項

兩部分。其中總論部分介紹

佈局、理水、疊山、建築

花木

。例項部分共介紹15個園林例項。包含黑白照片約500張,墨線圖300幅,文字約5萬字。本文的圖、文全部選自《蘇州古典園林》一書,其中文字部分選自總論中的「建築」一章(專業部分的描述,在不影響閱讀的情況下有部分刪減);圖片系由劉敦楨教授當年所攝,根據描述內容,隨文補充附註其後。

❶ 院落

院落是蘇州古典園林的一種建築組合形式。由於當地園林面積不大,須在有限的空間內創造許多幽靜的環境,或在連續的建築之間插入不同景色的過渡空間,增加園景的變化,因而以院落來劃分空間與景區,成為常用的手法。

按組合形式的不同,院落大致可分三種類型,即:

庭院、小院

大型院落

庭院多位於廳堂前後,以牆垣,房屋構成規則的或不規則的平面。院內常設花臺、樹木、峰石,在白牆的襯托下,成為主要建築的前景。如

拙政園 玉蘭堂

獅子林 燕譽堂

留園 五峰仙館

的前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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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玉蘭堂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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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獅子林燕譽堂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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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五峰仙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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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留園五峰仙館後院漏窗看園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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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五峰仙館前院廳山疊石

小院多佈置在房屋左右或走廊一側,面積較小,構圖形式靈活多樣。它的作用可使個體建築或連續的房屋走廊獲得通風、採光和美化,也可減少走廊的單調,同時並可作為次要部位的對景或襯托。

小院內的佈置,通常只植喬木一、二株,或栽天竹,蠟梅、芭蕉,竹叢,配以少數湖石,無異大型盆景。這種小院在園林中極為普遍,如

留園

古木交柯、華步小築

網師園 小山叢桂軒

側院以及其他各園曲廊轉折處都可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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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留園古木交柯漏窗望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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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華步小築

大型院落多自成一組完整的建築群。常用圍牆,房屋、走廊、山石、花木等共同組成不規則的複雜空間。這種院子在空間上與外界有所劃分,又可使內外空間互相穿插,增加了風景的層次和變化。如

拙政園

以玲瓏館為主體而組成的

枇杷園

可為代表,其空間變化與景物處理豐富諧調,清新有致,北部以土山為屏障,又和其他部分相互銜接,障而不隔,手法頗為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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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枇杷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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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洞門“晚翠”望枇杷園內嘉實亭

院落的空間處理一般有

封閉、開敞

二種形式。

封閉式庭院可以造成一種安靜的氣氛,自成一區獨立的環境。如

留園 還我讀書處

耦園

西園藏書樓

前的庭院,四面用房屋與走廊封閉,或用粉牆包圍,給主要建築前景造成靜謐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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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還我讀書處磚框花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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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耦園西園藏書樓

開敞式院落在園林中也相當普遍,不論庭院、小院或大型院落均多采用。開敞式院落可以利用空廊或院牆上的洞門,空窗、漏窗與外界溝通,取得空間的聯絡。這種院落不僅可使空間互相流通,避免小空間造景的窒息,而且還能使院落內外相互借景,增加園景展開的效果。如

拙政園 小滄浪水院

就是開敞式院落較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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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中部小滄浪水院鳥瞰/剖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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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小滄浪水院東面/北面

以幾個院子組成的院落群,是院落組合的進一步發展。有些園林,以一個主要庭院為中心,周圍配以若干小院,使空間劃分與景面開展更為豐富,

留園 石林小院

是這類院落群組合的典型例子。它在主要空間的周圍,佈置六個形狀、大小不同的小院,每個小院的處理手法又具有不同的特點,同時為了突出石林小院的景物主題——石峰,各小院中亦以湖石作陪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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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石林小院院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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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石林小院剖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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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石林小院南面

拙政園 海棠春塢

一組空間,以廳前庭院為主題,廳兩側各配有一個小院,不僅使廳的四面有景可觀,而且透過兩側小院襯出前院空間比較寬大,也是處理得較為成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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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海棠春塢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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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海棠春塢院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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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海棠春塢側廊

❷ 廳、堂、軒、館

園林中的廳堂過去是園主進行各種享樂活動的主要場所,名稱有

大廳、四面廳,鴛鴦廳、花廳,荷花廳、花籃廳

等等,但也有一廳兼有幾種用途而不能明確區分的。廳堂按構造分,用扁作者(長方形木料做樑架)叫廳,用圓料者稱堂。

大廳是園林建築的主體,面闊三間五間不等,面臨庭院一邊於柱間安連續長窗(槅扇)兩側山牆亦間或開窗,供通風采光之用。典型的例子如

留園 五峰仙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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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五峰仙館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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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五峰仙館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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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五峰仙館窗格

大廳也可作四面廳形式,便於四面觀景,面闊亦三間五間,四周繞以迴廊,長窗則裝於步柱之間,不做牆壁,廊柱間多在簷枋下飾以掛落,下設半欄坐檻,可供坐憩之用,例項以

拙政園 遠香堂

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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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遠香堂外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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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遠香堂內景/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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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遠香堂前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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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遠香堂南面對景/北面對景

鴛鴦廳是另一種大廳形式,廳內以屏風、罩、紗槅將廳等分為前後兩部分,樑架一面用扁作,一面用圓料,似兩進廳堂合併而成,故有此名。

它的作用是南半部宜於冬春,北半部宜於夏秋

留園 林泉耆碩之館

獅子林 燕譽堂

等都採用這種形式。

拙政園 三十六鴛鴦館

平面為鴛鴦廳形式,但其樑架是連四軒而成,稱為滿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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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林泉耆碩之館外觀/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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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林泉耆碩之館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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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林泉耆碩之館內網院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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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林泉耆碩之館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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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政園三十六鴛鴦館外觀/內部

花廳主要供生活起居兼作會客之用,位置多接近住宅

,廳前庭院往往佈置花木,石峰,構成幽靜的環境,拙政園玉蘭堂即一例。

荷花廳為臨水建築,為便於觀賞水景

,廳前常有寬敞的平臺,如

怡園 藕香榭

留園 涵碧山房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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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園藕香榭外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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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園藕香榭軸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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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明瑟樓與涵碧山房外觀

廳堂內的天花普遍用軒,也是一個特點。它用椽子作成各種形狀,有茶壺檔軒,弓形軒,一枝香軒、船篷軒、菱角軒、鶴脛軒等。軒上樑架即可作草架,草架做法不拘桁柱,可使天花隨室內平面佈局作成各種軒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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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篷軒/鶴脛軒

廳堂的屋頂常用歇山與硬山兩種形式。歇山頂用於四面廳,間亦用於鴛鴦廳,硬山頂除四面廳外均可應用。廳堂的簷高一般為明間面闊十分之八,次間面闊一般等於簷高。

廳堂常於周圍建若干附屬房屋,使空間組合比較複雜,留園的五峰仙館即是典型例子。此廳西北角與汲古得綆處相連,東南接

鶴所

,西南與清風池館及西樓相通,這些都可作為廳堂的輔助面積而相互聯絡,功能上明顯地反映了過去園主的生活方式。拙政園三十六鴛鴦館的四個耳室也是這類輔助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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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留園鶴所空窗看院景

軒與館亦屬廳堂型別,但有時用於次要部位,或作為觀賞性的小建築,如

網師園

竹外一枝軒

留園

清風池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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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師園竹外一枝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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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師園竹外一枝軒與射鴨廊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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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師園竹外一枝軒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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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園清風池館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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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傳:

劉敦楨(1897年-1968年),字士能,號大壯室主人。湖南新寧人。他是中國建築學家,建築史學家,建築教育家。中國建築史學的開拓者,中國現代建築學的重要奠基人,中國建築學教育的重要開創者。在《建築五宗師》一書中與呂彥直、童寯、梁思成、楊廷寶合稱“建築五宗師”。

劉敦楨1921年畢業於日本東京高等工業學校(現東京工業大學)建築科。是原國立中央大學建築系主任;南京工學院(現東南大學)教授、系主任;原中國營造學社文獻組主任。1955年選聘為中國科學院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