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往事-石牌記憶

2000年7月大學畢業，下半年我一直住在廣州天河區石牌崗頂的出租屋裡。

如果你第一次去石牌村，你可能會迷路。一進石牌，每條巷子都相通，每條巷子又相似，這裡不分白天黑夜燈火通明，建築的高矮都差不多，蜘蛛網似的電線和網線讓人眼花繚亂。進去之後猶如迷宮，東拐西拐又到了原地。後來我強迫自己記住了拐角幾個小士多店的名字，多走了幾趟才逐漸分清東南西北。

石牌是一個典型的城中村，房子密度大，間隔小，裡面的房子佈局千篇一律。初來乍到，走在天河大道上還是車水馬龍，霓虹閃爍，你還在感嘆大廣州的繁花似錦，然而等你從石牌酒店旁拐入崗頂，喧鬧還是喧鬧，但是所有的繁華就不見了，看到的就是都是高矮雷同的出租屋，狹窄的街道，一個挨著一個計程車多店，快餐店，理髮店，彩票投注站等等。

石牌村讓我們最頭痛的是通訊訊號差，因為建築物之間的距離太小，BP機和手機訊號時有時無，有時候要把手機放到窗臺上才有訊號。因此要錯過很多找工作的機會，別人都通知不到你，你怎麼去面試。夜幕降臨，建築物之間都可以相互對話，笑聲哭聲叫賣聲歌聲呻吟聲吵鬧聲充斥著你的每一處神經。

友哥是我在大學讀書時認識的朋友，因工作需要他從上海調到了廣州，恰好住在石牌崗頂。我來廣州還算很順利，因為他在，很快我就安頓下來了。平時大家忙於工作，朝九晚五，週末我們在一起喝酒。那時喝的最多的就是二鍋頭，一瓶二鍋頭下去，兩人就開始迷糊。在石牌的大街小巷裡面瞎轉悠，有時候去理髮店洗個頭，有時候有KTV高歌一曲，有時候繼續去夜宵攤吃夜宵，日子也過得逍遙自在。

買第一臺手機是我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諾基亞3210，最經典的一臺手機，也是友哥幫我挑選的，價格是1180元，差不多佔了我大半個月的工資。拿著手機的那一刻，自豪感無以名狀，因為我們剛畢業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同學都是BP機，沒有手機。來到廣州，看到大街上到處都是揣著行動電話的，羨慕的不得了。

2001年年初，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多大學同學因為在內地找工作不順利，開始陸陸續續投奔我這裡。石牌的出租屋開始變成了大學同學的集散地。

第一個過來的是丁大仙。那天是星期天，天矇矇亮，訊號不好，我的BP機收到了簡訊，因為是週末，我過了半個小時才下樓回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德哥”。大仙已經在電話那頭等了很久了，我再不回他就可能要走了。我出去接他來我出租屋，他興奮不已，終於有一個落腳的地方了。同學見面，分外親切，尤其是剛剛畢業大家都沒有經濟基礎，也沒有熟人介紹，都是暫且靠著同窗停留下。過了幾天，他就找了一份必勝客的工作，見習經理。兩個月後的一天，他請我吃披薩，兩人吃了一百多元，味道真是美味，就是太貴，想想我們的工資也就2000多塊。原來他已經在必勝客辭職了，將要去東莞石碣臺達上班，臨行為了感謝我在廣州收留他，請我搓一頓大餐。這麼多年過去了，偶爾也帶孩子去必勝客，卻再也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披薩了。

接下來豪哥也來到了廣州，然後何癟，彭癟，玉華，羅胖，小舜子，光光等等都在我那裡打住過，偶爾還有高中同學來投靠，記得最清楚的是光頭。短則三五天，長則三五個月。同學們白天有事就是找工作，晚上沒事就一起打牌，贏了的第二天就負責伙食，大家輪流做飯，不亦樂乎。我每個月的工資基本上都花光了，同學在一起開支肯定會大一點，上班也開始沒那麼認真的了，因為有時候晚上還要一起打打牌，沒有休息好。

同學們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最多的時候，一房一廳差不多住了十來號人，大家打地鋪都習慣了。

我在公司裡面的工作並不順利，老闆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市場研究的專案基本停頓了，大家的績效工資越來越低。部分同事因為待遇的問題，和老闆逐漸發生一些衝突矛盾，我年青不懂事，也和其他同事起鬨，我原本是老闆很器重的一員，最後也成了犧牲品。終於有一天因為一件小事和老闆叫板，拍桌子後離開了公司，成了無業人員。後來還是挺後悔的，老闆其實對我並不薄，2001年年初離職的時候工資也有2800元/月，比剛進去的時候整整漲了1000元，工作僅僅9個月。我辭工的時候，身上還有6000多元，想著有這麼一筆錢作為儲備乾糧，在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應該不成問題。

我高估了自己，不上班的開銷反而越大。房租伙食交通費電話費等等一樣都不能少，有時候打牌還要輸一點，朋友還要借一點，三個月不到就花光了，工作也不是那麼好找。到第四個月的時候，我終於在人才市場找了一份工作，在中山公用科技下面的一家能源公司做廣告策劃。身上此時已是身無分文，2001年8月我離開了讓人歡喜讓人憂的石牌村去了中山火炬開發區。

生活在石牌村的人們總是腳步匆匆，忙忙碌碌，朝九晚五的擠著公交車和地鐵。白天穿梭在高樓大廈裡，光鮮亮麗，晚上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那一間也不屬於自己的小屋，憧憬著美好的明天。

石牌那裡是一個萬花筒，天河路的繁華，城中村的落寞，機遇與挑戰，喧譁與沉寂，悲歡與離合每天都在這裡上演，再回首，你我都是劇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