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最“情真意切”的一首詞,開頭4字抄襲陶淵明,卻成千古名作

如果說,1079年是蘇軾最痛苦的一年。

那麼,1084年,也許是蘇軾最高興的一年。

這一年,宋神宗想起了蘇軾,“人材實難,弗忍終棄”,於是將他從黃州調到汝州。

終於可以離開黃州了,蘇軾的心中,卻沒有狂喜,只有捨不得。

而他的不捨之情,都在這首《滿庭芳·歸去來兮》裡了。

《滿庭芳·歸去來兮》

元豐七年四月一日,餘將去黃移汝,留別雪堂鄰里二三君子,會仲覽自江東來別,遂書以遺之。

歸去來兮,吾歸何處?萬里家在岷峨。百年強半,來日苦無多。坐見黃州再閏,兒童盡楚語吳歌。山中友,雞豚社酒,相勸老東坡。

云何,當此去,人生底事,來往如梭。待閒看秋風,洛水清波。好在堂前細柳,應念我,莫剪柔柯。仍傳語,江南父老,時與曬漁蓑。

也許,這是蘇軾最真誠的一首詞。

蘇軾最“情真意切”的一首詞,開頭4字抄襲陶淵明,卻成千古名作

在詞前的小序中,他敘述了事情的經過。

元豐七年(1084)年,朝廷的調令下來了,通知蘇軾從黃州遷到汝州。

到汝州,五年前的罪名並未撤銷,他的官職也還是一個“不得籤書公事”的州團練副使。

但是,汝州離京城更近,皇帝終於鬆口了,情勢在變好,多少是點安慰。

他一一和朋友們告別,在黃州,他交了很多朋友,有學士,也有農夫。

左鄰右舍都捨不得他,朋友劉仲覽更是從江東來,與他告別。

感念友人的情誼,蘇軾寫下這首《滿庭芳》。

蘇軾最“情真意切”的一首詞,開頭4字抄襲陶淵明,卻成千古名作

歸去來兮,吾歸何處?萬里家在岷峨。

在黃州五年,又一次要遷移,蘇軾很捨不得黃州。

他想家了,想回家,可是,回哪裡呢?

故鄉在萬里之外的岷山與峨眉山上。

首句“歸去來兮”,一字不易地搬用陶淵明《歸去來辭》首句,非常貼切地表達了自已思歸西蜀故里的強烈願望。

入了仕途,就是四海為家。

自從為官以來,蘇軾到過杭州、密州、徐州,沒有回過家鄉。

因為烏臺詩案,被貶到黃州。

越是失意的時候,越想念家鄉。兒時的小橋,屋前的石榴,能慰藉那顆漂泊的心。

在蘇軾的印象中,故鄉里藏著少年時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

百年強半,來日苦無多。

失意的時候,會想家,年齡大的人,更容易想家。

1084年,蘇軾已經四十九歲了。

所以,蘇軾說“百年強半”。

人生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中國人崇尚落葉歸根,不論生前走到哪裡,死後,是一定要葬回故鄉的。

蘇軾也一直惦記著家鄉。

他不止一次在詩中,感慨歸鄉。

故山松柏皆手種,行且拱矣歸何時。

《送安惇秀才失解西歸》

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

《永遇樂·彭城夜宿燕子樓》

蒼顏華髮,故山歸計何時決!

《醉落魄·蘇州閶門留別》

他曾和妻子約定同回眉山老家。

可如今,年紀越來越大,為官在外,身不由己,一會到這裡,一會到那裡,故鄉,何時才能回去呢?

蘇軾最“情真意切”的一首詞,開頭4字抄襲陶淵明,卻成千古名作

坐見黃州再閏,兒童盡楚語吳歌。

來黃州已經五年了,前後在黃州經過了兩個閏年。

蘇軾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

轉頭看看孩子,他們嬉笑玩耍,說得一口本地話。

黃州,地處湖北,是楚地,“楚語”就是湖北方言。

在黃州住久了,蘇軾習慣了,孩子也習慣了。

山中友,雞豚社酒,相勸老東坡。

在黃州,蘇軾還交了很多朋友。

蘇東坡的鄰人和朋友是潘酒監、郭藥師、龐大夫、農夫古某。

初來黃州時,官職被降,工資有限。

友人幫他申請了一塊地,蘇軾和家人下地勞作,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他建魚池,移樹苗,託人從四川老家找來菜種。

看著地上冒出的小苗,他欣喜異常。

一位農人看了蘇軾的麥苗,告訴他讓麥苗豐收的方法,蘇軾對他十分感激。

與其他計程車大夫不同,他視農人為朋友,農人也以友相待。

每到祭祀之時,他們都會勸他吃酒。

生活有了著落,有了可心的朋友,蘇軾愛上了黃州的生活。

蘇軾最“情真意切”的一首詞,開頭4字抄襲陶淵明,卻成千古名作

云何,當此去,人生底事,來往如梭。

皇帝的調令已下,蘇軾不能違抗,他還是要離開這裡的。

又是一次啟程。

要走了,說什麼呢?人生呀,就如同織布梭,不停地轉啊轉。

命運是自己無法掌控的。

不想來黃州,卻不得不來黃州。

不想離開黃州,如今,卻又不得不離開黃州。

人生,就是充斥著身不由己。

待閒看秋風,洛水清波。

雖然失意,雖然不捨,但蘇軾依然是達觀的。

離開黃州,固然是很悲傷,但想一想呢,汝州應該是個不錯的地方吧。

汝州是古代的中原之地,洛水就從那裡流過。

當秋風吹過洛水時,那裡肯定別是一番景象。

一個“閒”字,將上項哀思愁懷化開,抒情氣氛從此變得開朗明澈。

人生啊,總要向前看,生活固然有悲傷,更重要的是發現生活中的驚喜。

蘇軾最“情真意切”的一首詞,開頭4字抄襲陶淵明,卻成千古名作

好在堂前細柳,應念我,莫剪柔柯。

要走了,蘇軾格外掛念雪堂。

在黃州東坡,蘇軾尋了一塊菜地,建了一座廳堂,正屋名雪堂。

雪堂十分詩意。

堂屋的四面牆壁上都畫滿雪,幾乎沒有空隙。坐著躺著,環顧四面都是雪。

在雪堂,他和朋友們共飲,談詩論畫,留下太多珍貴的記憶。

他不捨,不捨雪堂。於是叮囑鄉親們:不要折我堂前的那一株細柳,那是我用心種下的。

仍傳語,江南父老,時與曬漁蓑。

也許,蘇軾已經收拾了好行李,安排好了家人,也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他轉身,看著送行的人群。

好多街坊鄰居,眼前的雪堂,依然挺立。

他說:

父老鄉親們,時時將我的漁網曬一曬。

此時的蘇軾,也許心裡想著:總有一天,我還會回到這裡的。

多年後,蘇軾到京城為官,置身於朝堂爭執之中時,還在懷念這段生活,他寫道:

居士,居士,莫忘小橋流水。

蘇軾最“情真意切”的一首詞,開頭4字抄襲陶淵明,卻成千古名作

在黃州,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也是在黃州,他從失意走到坦然,從頹喪走到振作,這裡的山山水水治癒她,朋友農人幫助他。

怎能不留戀呢?

蘇軾又奔向了下一個居所,而那還不是最後一個。

正如詩中所說,人啊,就像一隻梭子,不停地在轉。

人生就像一輛列車,沿途都是站點,會有相遇,也會有離散,只有內心平和,隨遇而安,方能遇見美好!只有心安處,皆是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