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消暑,還得是這碗酸梅湯

論消暑,還得是這碗酸梅湯

『咕咚咕咚灌上一碗,酸、甜、涼的酸梅湯,清香直沁心脾、涼透肺腑,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作者

/ 申功晶

最近,在追一部懷舊老劇《水滸傳》,看到潘金蓮開窗之際,一不小心失手將一根竹竿打落在西門慶頭上,西門慶抬頭一看,魂都瞧飛了。他一心想撩妹,來到隔壁王婆茶鋪歇腳。王婆出來招呼:“大官人,吃個‘梅湯’?”西門慶道:“最好,多加些酸。”王婆做了一個梅湯,雙手遞與西門慶。西門慶慢慢地吃了,盞託放在桌上。

在沒有空調、電扇的舊時,綠豆湯和酸梅湯成了我家鄉兩大消暑飲品。父親回憶起他小時候,一到夏天,手裡攥著向祖母要來的零錢,跑到百年老店採芝齋,“零拷”濃縮的酸梅膏。回到家,按濃縮汁和水的比例 1:6衝兌,灌入大瓶,捏緊蓋子,然後吊放下井,用涼井水“冰鎮”。

等取上來,開蓋暢飲,那叫一個“透心涼”。

我小時候,一放暑假,隔壁鄰家退休的“老北京”回家鄉探望孫女,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寶貝孫女熬酸梅湯喝,此刻,我也能沾點光,分到一杯羹嚐嚐。“北京爺爺”用古法熬製的酸梅湯和店裡買的口感不大一樣,有一股淡淡的中草藥味。做完暑假作業,一得空閒,我就圍著“北京爺爺”,饒有興致看他熬酸梅湯。

論消暑,還得是這碗酸梅湯

首先,

烏梅是酸梅湯的靈魂,

《神農本草經》介紹烏梅“味酸”、“除熱煩滿”,是一味生津止渴、除煩安神的藥劑。《三國演義》第二十一回《曹操煮酒論英雄》中,曹操邀劉皇叔去自己後園小酌時,說:“適見枝頭梅子青青,忽感去年徵張繡時,道上缺水,將士皆渴,吾心生一計,以鞭虛指曰:‘前有梅林’,軍士聞之口皆生唾,由是不渴。今見此梅,不可不賞。”此中之“梅”指的便是製作烏梅的原材料。到了五月,梅子黃時,用百草煙來將之燻黑,即《本草綱目》:“梅實採半黃者,以煙燻之為烏梅。”

洛神花自古以來就是一味去火清熱的上好夏日飲品。加上幾顆冰糖,還能增加甜味。

烏梅、洛神花、冰糖三樣打底,其餘則根據個人口味不同隨意添減,所謂章法之內,名正言順,章法之外,各顯神通。

老爺爺在自家的秘製酸梅湯中添加了山楂、陳皮、甘草、桂花、蜂蜜。先把烏梅、山楂等食材用清水泡開,用白紗布將其包裹起來,在大鍋裡注滿“熟水”,

這個水必須是開水,而非生水,故稱之為“熟水梅湯”。

論消暑,還得是這碗酸梅湯

圖 / 視覺中國

然後放入紗布包,大火燒開,煮沸加適量冰糖,再用小火熬煮半天,試想,在熬煮過程中,

烏梅、山楂、陳皮、洛神花,各種不同的酸味相互浸染、各佔其味,那該是怎樣一種紮實豐滿的酸甜味啊。

當一鍋烏汁水開始“咕嘟咕嘟”沸氣泡,空氣中瀰漫起一股泛著淡淡中藥味的酸甜,就可以關火熄灶了,在濃得發亮的湯麵淋撒上一層桂花,就大功告成了。一碗上好的酸梅汁稠水少、濃釅似醇醪,回味爽口甘酸,絕對是酷暑時節的續命飲品。

甘草是一味略帶苦味的中草藥,放冰塊可減輕澀味。舊時將酸梅湯倒入瓷罐,封口,用冰塊鎮在容器外面,謂之“冰鎮酸梅湯”。

這樣的酸梅湯冰得極透,一碗下肚,“熱以涼克之,燥以清驅之”,比棒冰、雪糕更消暑解渴,老幼皆宜。

論消暑,還得是這碗酸梅湯

徐凌霄的《舊都百話》記載:“暑天之冰,以冰梅湯為最流行,大街小巷,乾鮮果鋪的門口,都可以看見“冰鎮梅湯”四字的木簷橫額。有的黃底黑字,甚為工緻,迎風招展,好似酒家的簾子一樣,使過往的熱人,望梅止渴,富於吸引力。”

早在魏晉南北朝時,山中宰相陶弘景的《本草經集註》記載:“傷寒煩熱,烏梅水漬飲汁”,這種水漬烏梅便是酸梅湯的前身。之後,其配方、口味不斷衍變,唐朝藥王孫思邈的《千金翼方》中記載了一款用豆豉和烏梅煎成的鹹飲料;宋《大業拾遺記》記載中:“先有籌禪師,仁壽間常在內供養,造五色飲,以扶芳葉為青飲,楥禊根為赤飲,酪漿為白飲,烏梅漿為玄飲,江桂為黃飲。”

論消暑,還得是這碗酸梅湯

圖 / 攝圖網

其中的烏梅漿即酸梅湯;到了清朝,歷史上最長壽活到八十九歲的帝王乾隆,茶前飯後都要喝一盞酸梅湯,在這位“資深梅粉”的授意下,御膳房改進了酸梅湯配方,之後, “源於皇家而興於市井”,這款御飲配方流入民間,北平酸梅湯開始馳名中外,那就不難理解“北京爺爺”有一手痠梅湯絕活了。

上起皇室貴胄,《紅樓夢》中,出身貴族的賈寶玉捱了父親一頓毒打後,“只嚷乾渴,要吃酸梅湯”;下至普通百姓,炎炎夏日,街道邊、大樹下,裝著酸梅湯的大鐵壺湃在井水裡,旁邊木桌上擺幾個小碗,過往客人,落座即可喝上冰鎮酸梅湯,試想一下,大太陽底下,

咕咚咕咚灌上一碗,酸、甜、涼、香直沁心脾、涼透肺腑,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肚量大的年輕人,一口氣能喝下五、六碗。可見,“夏天喝酸梅湯,是不分階級人人都能享受的事。……”

我上中學時,有一年暑假中午,家裡傳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電話那頭是一位中年男子,他火急火燎告訴我,父親在單位中暑了,現已送到醫院,神志已經恢復。幾年前“北京爺爺”做酸梅湯的方子,我仍默記於心。於是,我去幹貨店買了烏梅、洛神花、甘草、山楂等,著手做起了酸梅湯。每天清晨,父親去上班,臨行前,我灌滿一大瓶自制的酸梅湯放在他腳踏車前兜裡,囑咐他一有空就當喝兩口消消暑。

論消暑,還得是這碗酸梅湯

圖 / 攝圖網

我上大學後,在大一那年暑假,心血來潮又熬了一鍋酸梅湯,冰鎮後取出,倒在海碗裡,一咂嘴,透心沁齒,

含在嘴裡,像品紅酒一樣細細品味,能體味道烏梅、山楂之酸甜,桂花混合著蜂蜜的香甜,氤氳在唇齒喉舌間,久久不散。

一個人喝不完,我靈機一動,推開大門,在弄堂口支了一個小攤位,我坐在藤椅上,一邊搖蒲扇看書,一邊兜售酸梅湯。江南溽熱,停下來買酸梅湯的路人還挺多,第一天生意就火爆得出奇。夜間收攤,我在臺燈下數錢數到手抽筋,很有“自食其力”的成就感,一想到這,就笑得見牙不見眼。整整一個暑假,我是在買原料——熬酸梅湯——冰鎮——兜售——數錢中迴圈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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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攝圖網

鄰居阿姨誇我勤快能幹又有經商頭腦。我用古法熬製的酸梅湯不新增任何防腐劑,綠色、環保、純天然,且不齁甜,除了外鄉遊客,連本地居民也來買了給自家小孩當飲料喝,他們親暱地叫我“酸梅湯妹妹”。

今年夏天,滿街流行起了古風,我和父親閒逛小巷,看到一家鋪面很小,只有兩間小小門面,臨街的舊式玻璃門窗,拂拭得一塵不染,門楣上一塊黑漆金字匾額,鋪內清潔簡單的酸梅湯鋪,忽感口渴,進去揀了個座頭,一人要了一碗,慢慢喝,我問父親滋味如何,老父若有感慨地說:“沒有我閨女親手熬的好喝!”

論消暑,還得是這碗酸梅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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