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城人的攪團涼粉!

韓城人的攪團涼粉!

文 / 悠閒的雲

玉米不做主食已好多年。對於六七十年代的人來說,卻有刻骨印象,尤其是玉米麵攪團涼粉。

記憶中,收秋後家裡的三頓飯就是以玉米為主的。大約每天早晚都是玉米撍譖子,玉米麵饃,和攪團。在我家,似乎每天中午做的攪團和炒酸菜都吃不完,一準會在晚飯和第二天早餐再次見面。中午吃不完的攪團,母親在盤子裡攤平晾涼,做成了我們當地人說的攪團涼粉。晚上熬包穀稀粥,熱點中午剩的酸菜,把涼粉切成大約半釐米厚、半寸見方的長方形塊,放在酸菜上面,添點開水,等涼粉完全熱透,攪拌一下就直接端上桌當菜開吃。第二天早上亦如是,或直接在開水裡放入酸菜和涼粉,美名其曰“燴涼粉”。這種吃法相當簡省。首先饃饃省了,其次菜也省了,一個冬天的菜,基本每頓都是純酸菜(就是醃製的白菜)或酸菜炒涼粉,說是炒,也只是放一點點菜籽油,只把蔥蒜烹出香味,放上辣椒麵和酸菜,再添點水,把涼粉弄熱就行。和煮的基本沒有多大區別。炒的酸菜涼粉,涼粉多時,都挑揀著吃酸菜;酸菜多的時候,所有的筷子又都伸向了涼粉。

看似簡單的熱酸菜涼粉,其實需要一點技巧。

有一次,母親正忙著趕手裡的活,讓我熱涼粉。填進爐灶的柴禾總會與年幼的我較勁:希望它燃得很旺的時候,它總是半死不活隨時熄滅的樣子;快熱好了,希望火勢弱一點時,它卻起了勁,越燃越旺,總之不由我掌控。再說,把涼粉和酸菜放在鍋裡是要有順序的。必須要先放酸菜,在酸菜上面放上涼粉,而且涼粉要均勻攤開來,不能放成一堆,不易熱,然後添點開水,蓋好鍋蓋,慢火熱;千萬不能把涼粉放到下面,酸菜放到上面,那樣,酸菜沒熱,涼粉就糊了。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就是熱涼粉時,千萬不能攪拌。我有一次熱涼粉,心急,就攪拌了幾下(書上不是說那樣熱得快嘛),結果,一鍋涼粉變成了只能用勺子吃的“菜漿糊”。

記得和愛人初識時,有一次他來我們家,正碰上母親做好了了攪團,我說給他盛碗,愛人很為難。說,一點點吧。我盛來後,愛人開始還慢慢吃,後來幾大口就吃完了。我禮節性的說再盛一點?他竟然說,行!

愛人後來告訴我,他最不喜歡吃攪團。小時候,被攪團吃傷了。可我家的攪團,味道不一樣。那是!臊子炒的紅蘿蔔絲外加辣椒香菜,能不香嗎?!

我能理解他當初的感受。

他說小時候天天放學回到家,午飯就是攪團。沒有一絲菜,就放點蒜辣子。所謂的蒜辣子,就是把生蒜放鹽搗成泥,裡面放點幹辣子面,再用醋和稀就好了。油,只有一丁點,完全可以忽略,和沒有一樣,好吃程度可想而知。小孩子最不喜歡生蒜那種暴味了。有時回到家裡,一看鍋裡是黃臘臘的攪團,他就氣得直掉眼淚:天天都是攪團。對於一個大家庭來說,麥子是有限的,一定要放到過年,或老人過壽時才可以拿出來用一點。家裡人口多,能計劃著捱到明年收麥子,還不讓每個人捱餓,已經很不容易了。即使頓頓玉米麵,也撐不了多久,要仔細計劃著和一些菜葉和在一起,打成攪團,讓全家人填飽肚子就知足了。肚子即使餓的咕咕叫,可看著攪團,他就是沒有一點胃口。吃飯,必須鼓起勇氣,下定決心。天天如是,吃飯像是要完成一件艱難的任務。

對於條件稍稍好一點的家庭來說,幾乎也是頓頓攪團,只是,菜不一樣,用油的多少不一樣。

那時候,村裡人中午吃飯,都會不約而同端了碗,圪蹴在大門外的門墩上。誰家吃什麼飯,一目瞭然。多數時間,無非是你家攪團,我家攪團,他家也是攪團。只是有的碗裡是攪團加紅油蒜水;有的是紅蒜水;有的是酸菜。有的就只有黃臘臘的攪團,沒菜。若嫌棄,家長會說,純玉米麵啊,知足吧!

好多年齡大的人都說,攪團吃得夠夠的。一輩子不吃都不想。

其實,這話說真也真,說假也假。

現在,白米白麵吃膩了,如果吃一頓玉米麵攪團,配上又辣又香的酸菜,我覺得是最有味道最能提起胃口的飯。

且不說玉米麵是選擇那種滿年玉米磨的面,顏色金黃、口感細膩筋道。光是那配菜,讓你一看就直流口水。當然,只要你喜歡香,不拒絕辣,那你就直接淪陷。

有經驗的人都知道,打攪團,從頭到尾,都要朝著一個方向攪拌。那樣打出來的攪團才更筋道,用韓城話說,吃起來更禪。

配菜。要準備幾根新鮮的青、紅線辣椒,一把翠綠翠綠的香菜,兩三個西紅柿,一把白生生的蒜瓣,幾根蔥白,一塊生薑備好不提;倒一大勺油,油一定要多,千萬不能小氣,油熱後,放入幾粒花椒,蒜瓣,蔥青、紅線辣椒炒香,然後放入一半香菜,一大勺辣椒麵,緊接著倒些許醋,香辣味直接就嗆鼻子,然後放入切得很小的西紅柿丁,放入鹽,五香粉,大火翻炒到西紅柿全部化為西紅柿醬,看不見原形,關火。起鍋時,再放入剩餘的一半香菜,倒入一個白色的大瓷碗裡。此時你再看:瓷白的碗裡,紅油的菜湯,裹著金黃的攪團(別稱:水圍城)裡面有白嫩的蒜瓣、蔥白、鮮紅的辣椒粒、翠綠的香菜、辣椒粒,味道又辣又酸又香。那感覺,一碗兩碗肯定是不過癮的,必須再佔一碗晾著,才放心。若喜歡吃菜,辣子炒紅蘿蔔絲配攪團也是很好的選擇。

攪團不能盛到碗裡就立刻動筷子,太燙,易燒心,必須稍稍放一放,才會更筋道,也不燙嘴,可放開腮幫子,大快朵頤。

記憶裡,酸菜配攪團才更地道。那時的酸菜,是一入冬,家家戶戶都要準備的。要不,一冬天就沒啥菜可吃。當初可沒有如今的大棚蔬菜。幾乎家家都會準備一口帶石蓋的甕,在集市上挑挑揀揀,買半架子車白菜,拿回家剝開,一片一片洗淨,連那些發綠發硬的邊葉也不捨得扔掉。所有的葉片切成細條後,碼在竹筐子裡,在大鍋裡燒開水,分批焯一下,趁熱倒入甕裡,放入醋或滷水拌勻,蓋嚴實。一兩天後,整個甕裡的菜發酵變得金黃、脆生生的酸爽可口。這樣,也不用包那麼嚴實了,蓋上蓋子就好,放在太陽照不到牆根陰涼處,可以吃整整一個冬天。嚴寒的冬季,酸菜甕裡的酸菜即使結厚厚一層冰 ,也絲毫不會影響它的品質。常常入鍋的酸菜都帶著冰凌子,在油鍋裡滋滋的喊叫。攪團就酸菜,那是絕配。

如今,家家戶戶早已不再醃製酸菜,冬天的各色蔬菜新鮮齊全;天氣也沒有當初的冬天那麼冷,吃攪團的日子就更少了。

可是隻要下點雪,我就想著要吃攪團。用高壓鍋打攪團,方便又快,還不易粘鍋。在白瓷盤子裡抄滿金黃色的攪團,放上炒好的、用醋激過的紅紅綠綠菜餚,一家人圍在餐桌上津津有味的吃起來。看著一盤子攪團吃得一點不剩,公公婆婆總會連發感慨:真奇怪!以前還說攪團吃的夠夠的,一輩子不吃攪團也不會想。可現在,感覺攪團還是挺不錯,很好吃的啊!

我要不要告訴他們,夜市上有好幾家賣攪團的;城外有個農家樂專門賣攪團,還都很火!

韓城人的攪團涼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