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水果傳》中華大地是如何拜倒在“石榴”的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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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皮的石榴

清代文人李漁,是一位從清朝一直火到現代的著名編劇、導演,著名的J書《肉P團》就是出自於他的筆下,所以在清朝就是身旁簇擁萬千粉絲,如果到了今天絕對是一位擁有千萬粉絲追捧的大咖。就是這樣一位戲劇大咖還有另一個身份,一位出色的博物學家。

在某一個梅雨時節的早晨或是飯飽後的午後,他對著種在庭院中甚是喜愛的石榴樹欣賞了一陣,在編撰的書稿《閒情偶寄》中寫下:榴性喜壓、喜日,又喜高而直上。這段平實的文字居然出自於這位偶爾寫寫露骨騷情文稿的大師手下,這一點上說,堪稱一代怪咖。

閒言碎語不講,單說他眼前的石榴。當梅雨降臨中國江南的屋簷下,欣賞榴花的李笠翁(笠翁,李漁號)先生,可曾想到:這紅豔的花朵,結出的紅果兒,不僅在公元前11世紀,已經讓神話國度古希臘為之瘋狂,也讓千年後的華夏大地為之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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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原產于波斯,公元前11世紀便在地中海沿岸地區廣泛栽培,並被譽為神果。這一點在希臘,以色列,波斯,埃及地區出土的文物中都有廣泛應用,並在《聖經》《荷馬史詩》中都有記載。

那這古代“網紅”石榴到底是怎麼進入華夏大地,又是讓華夏大地如何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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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山大大帝東征

亞歷山大東征時期,希臘的“聖果”終於跨過了高加索山和伊朗高原,進入了印度、中亞——距離絲綢之路另一端的中國,一步之遙。西晉文學家張華在《博物志》中寫道:“漢張騫出使西域,得塗林安石國榴種以歸。也就是在漢武帝時期,石榴從從中亞的安、石二國,引種內地,漢人呼之為“安石榴”。安國和石國,即今烏茲別克共和國的布哈拉、塔什干附近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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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花的石榴樹

石榴這個“網紅”進入長安城後迅速的征服了漢帝國的人們。漢武帝在聽說這種植物的神奇後,下令遍植長安及周邊。“漢家天馬出蒲梢,苜蓿榴花遍城郊。”(唐李商隱:《茂陵》詩)也許,漢武帝在探望憔悴的李夫人時,就帶著解憂的石榴;班婕妤夏日搖著扇時,不也可用石榴來一解長門寂寞?女子以石榴解憂,皇帝則以天馬抒懷,他作詩唱道:“天馬徠兮從西極,經萬里兮歸有德。承靈威兮降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天馬、榴花,一大一小,一剛一柔,成了那個時代強漢王朝的兩種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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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細密畫上飲石榴汁的少年, 伊斯法罕, 1600年

東亞的唐帝國和西亞的大食帝國(即阿拉伯帝國),一個西進,一個東漸,相遇在中亞。一度交好併合力經營絲路的兩大帝國,為爭奪中亞,雙方於751年在怛羅斯展開激戰,最終大食取勝。一隊又一隊大食商販在駝鈴聲中湧向敦煌、長安、洛陽、泉州、廣州、明州。唐人段成式在《酉陽雜俎》中記載,“大食勿斯離(阿拉伯統治下的埃及)進貢之石榴大者重達五六斤。”,並把甜榴稱為“天漿”。

深著紅藍染暑裳,琢成文玳敵秋霜

半含笑裡清水齒,忽綻吟時古錦囊

霧轂作房珠作骨,水精為醴玉為漿

劉郎不為文園渴,何苦星楷遠取將

宋 楊萬里 《石榴》詩

在中國,石榴不僅暗示“多子”,還關乎愛情。關乎多子的是“石榴果”,象徵愛情的是“石榴花”。

中國曆代留下了許多石榴紋樣的紡織品,敦煌209窟天頂出現了石榴葡萄紋藻井、杭州的五代吳越國舊址出土過石榴紋簪飾、中國絲綢博物館藏有杭州出土的南宋童子錦、江蘇無錫錢裕墓出土有元代纏枝海石榴花紋緞——它們跟眾多的石榴文物一樣,表現了中國人民對石榴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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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青花石榴紋大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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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青花釉裡紅石榴紋大盤

還是唐代。該朝的兩個知名度最大女人,武則天、楊玉環,偏偏都跟石榴有著絲絲入扣的聯絡。這是一首出自武則天的詩《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啥意思呢?我在這淒涼的青燈下,想念你啊,我精神恍惚,紅色看變成了綠色。如果你不相信我是為你流淚,那就開啟箱子,看看妾身石榴裙上的斑斑淚痕吧!

石榴裙,也俗稱紅裙,唐代妹子們最流行穿著的一款服飾,據說這種裙子色如石榴之紅,不染其它顏色。如,時人萬楚《五日觀妓》詩說:“眉黛奪將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韋莊在《贈姬人》中吟唱:“莫恨紅裙破,休嫌白屋低。”

轟動一時的法門寺地宮考古發掘,恰好就有一條石榴裙現身,它甚至被視為武則天的遺物。絲絲金線織的花紋清晰,不過因為年代太過久遠,印染的石榴紅,已經褪色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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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法門寺地宮出土的石榴裙

唐詩《燕京五月歌》是對石榴與愛情的最好總結:“石榴花發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雲。千門萬戶買不盡,剩將兒女染紅裙。”

於是,石榴樹不僅寓意多子,還成了愛情樹。我們也難以考證,“拜倒石榴裙下”到底是何時何地,大肆傳開的。一種比較常見的版本是,他出自李隆基與楊玉環——本來勤政的皇帝,因為拜倒在楊貴妃石榴裙下,而不再早朝。電影《妖貓傳》中,以大尺度畫面和時間堪,展示了一條稱史上最華麗的石榴裙。

華清池舊址,池邊有一株據說是唐代的瘤節斑駁、疏枝低椏的石榴樹——據說,楊妃每當出浴,總要臨風倚榴, 晾她柔黑的長髮。或許“七月七日長生殿”的愛情,不過是詩人們自作多情——馬嵬坡下,當楊玉環香消玉殞時,石榴樹象徵的天長地久,瞬間被狼煙戰鼓擊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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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西安驪山華清池楊貴妃的石榴樹

宮廷裡的所謂愛情,總是夾雜著令人不安的斧聲燭影。不過,這絲毫不妨礙石榴成為民間愛情的象徵。

1922年,劉延陵謝了一首叫《水手》的詩:“他怕見星兒眨眼/海兒掀浪,引他看水天接處的故鄉,但他卻想到了,石榴花開得鮮明的井旁,那人兒正架著竹子,曬他的青布衣裳。

同樣是以石榴為媒,比雲譎波詭的後宮,這樣的愛情,更令人踏實。也正是石榴的多子多福,寓意愛情和自身的美味,漸漸的讓華夏大地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下次預告:《異域水果傳》葡萄美酒月光杯東方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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