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導演

是枝裕和

曾在他的散文集裡,講訴他大學畢業那年,一個人在海邊散步的故事。一隻螃蟹闖入了他的視野,本以為螃蟹會立刻逃走的他發現這隻充滿攻擊性的螃蟹竟是為了保護身後另一隻已經死掉的螃蟹。被打動的他離開海灘,第二天再來的時候卻發現海灘上兩隻重疊在一起緊緊依偎的死去的螃蟹。他不禁感慨“從那兩隻螃蟹的姿態中感受到了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本以為會是一個動人的故事,沒想到是枝裕和畫風一轉:“自那以後,我便吃不下螃蟹了——要是這麼寫的話,想必是個很棒的結局,可惜不管在那之前還是之後,螃蟹都是我最愛的食物。”

食物、日常、溫柔、羈絆,一直交織在是枝裕和的作品中,更交織在他的每一部電影中。

《無人知曉》作為是枝裕和的代表作,曾被第五十七屆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提名,男主角扮演者柳樂優彌憑藉自然、流暢的演技拿到了戛納電影節影帝,戰勝了包括《2046》中梁朝偉等其他優秀競爭對手。到目前為止,這是戛納電影史上最年輕的一個影帝,同時也是日本唯一一個戛納影帝。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無人知曉》改編自日本東京一個真實事件——西巢鴨棄嬰,真實的案件過於沉重。

1988年七月中旬夏天,東京西巢鴨區警察接到管轄區內一個房東報警,有套出租房缺欠租金多月,而且找不到大人,只有小孩居住。

警察上門訪查發現,房內有一個14歲大的男孩,兩個分別7歲與3歲的女孩,共三個孩子。他們在這個沒有瓦斯沒有電,如垃圾場一般,散發惡臭的公寓裡相依為命。

更意想不到的是警察還在公寓內的壁櫥裡發現了一具已經化為白骨的只有幾個月大的嬰兒屍體。(經調查,嬰兒含著奶瓶於1884死在家中,被母親發現時身體已經涼透了,屍體跟著這些孩子活了4年!)

隨著警察的調查,最令人揪心的事件浮出了水面,居然還有一個2歲的女孩被14歲的哥哥與其朋友暴力虐待致死,拋屍山野。

而這一期悲劇的源頭,是他們的媽媽。

她為了與情人同居,隱瞞了孩子的存在,1988年1月,她最後一次回家,留下了20萬日元,就徹底拋下了孩子。

母親走後,14歲的長子承擔母親的工作,照顧妹妹、準備食物、換尿布,這些孩子從未過學,更不曾上過戶口。

母親離家期間,14歲的長子在外結識了兩個小混混,因為看兩歲的小女孩從高處摔落很好玩,他們就一次又一次虐待年僅兩歲的小女孩,最終導致小女孩死亡。

他們如此無助,卻

無人知曉

剛從早稻田大學畢業的是枝裕和也看到了這個新聞,於是開始以這個事件為原型編寫劇本,當年他就完成了這個劇本的創作,然後卻隔了15年之後才開始拍攝這部電影,並於2004年上映。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是枝裕和永遠是剋制的,即使是這樣沉重的題材,在他的鏡頭裡也沒有歇斯底里的場景,甚至沒有一個孩子掉過一滴眼淚。就連母親拋棄孩子去追求愛情這樣荒唐的事情在他的鏡頭下也沒有過多苛責,彷彿這是一件並不出格的事。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影片的主要人物是一位母親和她四個同母異父的孩子。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母親惠子,江原由希子飾演)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長子明,柳樂優彌飾演)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長女京子,北浦愛飾演)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次子茂,木村光影飾演 )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次女小雪,清水萌萌子飾演)

影片開頭,為了順利帶著四個孩子入住租房(孩子太多不容易租到房子,會打擾到鄰居),母親惠子用行李箱偷運茂(次子)和小雪(次女)搬到新家。母親惠子還規定能夠出門的孩子只有明(長子),其餘三個孩子不能大聲喧鬧更不能踏出房門。

兩個孩子在行李箱中被託運像是做遊戲一樣。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媽媽在家的日子每個孩子快樂的,明(長子)會認真學習,照顧弟弟妹妹;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明做的咖哩)

京子(長女)會整理房間,洗好家人的衣服,她還喜歡彈琴;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茂(次子)是一個很調皮的男孩子,會和媽媽頂嘴,會把胡蘿蔔剩在碗底,會坐在行李箱裡面看電視;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小雪(次女)總是乖巧的答應媽媽每一個要求,喜歡抱著毛絨玩具。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在是枝裕和的鏡頭下,他們的媽媽看上去也不是十惡不赦,但似乎比起幾個孩子來她才更像一個孩子,會對著12歲的長子說媽媽有喜歡的人了,會給女兒塗上鮮豔的指甲油,還會在清晨閉著眼睛偷偷流下一滴眼淚,這也是全劇中唯一一滴眼淚。鏡頭從未對準過這個母親在外有著怎樣的生活,似乎這滴眼淚就隱藏了全部。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在這樣一種特殊的生活環境下,孩子並沒有表現出過得有多艱苦,甚至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開心的,至少他們還可以與媽媽生活在一起。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不久後,媽媽的第一次離開來了,她留下了一張字條和錢。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孩子們都很鎮定,可轉念一想,就連最大的長子也才12歲,不禁從他們的表現猜測,這可能已經不是第一次媽媽丟下他們了。

媽媽離去的日子裡,明(長子)就擔負起照顧弟弟妹妹的責任。

導演並沒有在螢幕上打上十天後、二十天後這樣的字幕,時間的流逝從褪色的指甲油,從孩子們越來越長的頭髮表現出來。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最令我無奈是一個細節是調皮的茂(次子)不小心把玩具丟到了陽臺上,但為了遵守和媽媽的約定不踏出房門,一個調皮貪玩的6歲孩子就放棄了自己心愛的玩具。

媽媽終於在一個月後回到了家,不過也只僅僅呆了一天,她離開前答應孩子們會在聖誕節回來,而這一天也剛好是小雪(次女)的生日,而事實上,媽媽再也沒出現過了。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聖誕節這天,小雪(執意)要去車站接媽媽回家,明(長子)偷偷摸摸帶著妹妹出門, 小雪揹著媽媽送給她的小熊書包,穿著已明顯不合腳的鞋跟著哥哥出門。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當然,他們並沒有接到媽媽。

回來的路上,為了轉移妹妹的注意力,明告訴妹妹自己曾經去看過飛機,妹妹開始對飛機嚮往起來。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或許是聖誕節媽媽的未歸讓明(長子)意識到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也或許是因為他也不過是一個12歲的孩子,他開始在外和一群混混結交朋友,頻繁出入遊戲廳,花錢大手大腳。

媽媽的離開摧毀的不僅是孩子們的物質世界,孩子們的精神世界也逐漸崩塌。

伴隨著錢越來越少,孩子們也不再打掃房屋,也不再煮飯,每天都吃著速食。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在長久沒有媽媽的管束之下,這些孩子終於破了戒,他們終於一起邁出了家門進行一場大狂歡,在短短的幾分鐘,好像這並不是一部悲痛的兒童電影,而是一部關於童年時光的紀錄片,歡快的背景音樂搭配著孩子們的笑聲。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時間越長,孩子們的處境就越艱難,停瓦斯、停電、停水,上廁所甚至要去公園裡的公廁。

當明(長子)搶過妹妹手中媽媽的舊衣服,嚴厲地說,“媽媽不會回來了。”這句臺詞將情感壓抑到了極點,幾乎振聾發聵。他究竟是用怎樣的心情才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把憤怒、恐懼、絕望消化掉,才敢於在弟妹們面前說出這樣一句話的。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小雪(次女)從椅子摔下身亡。

明用行李箱裝著妹妹的屍體,把妹妹埋在了可以看飛機的地方。來的時候用行李箱裝著來,走的時候也用行李箱裝著走,無人知曉。

故事到這就結束了,我們甚至不知道這些孩子將何去何從,他們的媽媽還會不會回來。 這部電影很平靜,平靜的我都不敢相信這是一部徹底的悲劇。是枝裕和用音樂,剪輯,敘事,燈光把所有悲劇效果淡化,電影就像一部紀錄片一樣,明明是一個批判性滿滿的故事,在這裡卻企圖用內斂剋制的情感表達擊潰觀眾,有很多話不說,很多眼淚不流,但這往往比什麼都讓人耿耿於懷。或許是枝裕和就是為我們打開了一個上帝視角,我們去看去聽卻永遠無法觸及。但我們卻可以思考,是什麼讓這些孩子淪落到如此境地,我希望我們每個人都好好思考。

誰殺死了那個3歲的孩子——《無人知曉》是枝裕和

我是步履不停Lyrics,每週推薦一部電影,不定時更新生活趣味小事,關注我的公眾號,我們一起成為宇宙飛行士吧!